生怕这高墙色冷让人看了不痛快,便在高墙下种了花草,一面儿种夕颜一面儿种银丹草,蔓延了围墙内外,还散着清香,打远处看也算一景儿。
这都好几年了,邻里内外看着这蔓延成片的花叶也都顺眼得很。
昨日有人报案,说郭府私自圈地,占了公巷儿的地。
先生不是个凉薄的性子,哪怕德云书院越来越好,身价水涨船高,他也没想过也建个大宅子。像那些贵族似得在一些人烟稀少的位置建几栋富丽堂皇的大宅。
先生总说,他是个俗人。
扯远了。
昨日有人报了案,但沈大人正好有事外出。大先生盛名在外,平西王也住在府上,衙门里的人不敢乱动,这一不小心可就把盛京名士的半壁江山给得罪透咯。
沈大人半夜才回了衙门,一早师爷就去禀告了。按沈大人的脾性哪里会坐视不理,自然也不会私下先聊,径直就拍了个人过来查看了。
那人回去复命,说是被先生的徒弟给打了,手都断了!
这会儿估计都传出去了,大先生私自圈地,纵徒行凶。
少爷皱起了眉,倒不是觉得这事儿有多棘手,是实在想不透这么个没脑子的主意是谁想的啊?宅子都住多久了,这会儿才泼脏水,有什么意义。
“谁动手了?”少爷低声问。
这么个没脑子呢做法也没什么好多问的,郭家这么容易倒下,当年老早被灭了,哪儿还有如今的德云书院。
还是问问谁那么个倒霉催的让人给碰瓷儿了。
德云书院里气性儿大的不少,有时候闹起来打个没完,但那都是师兄弟。十几年的交情和亲兄弟一般,怎么打都没事儿。对着外人,个个儿都客气得很,见过一群长得凶神恶煞的糙老爷们冲你友好地笑吗?
大先生辛苦。
陶阳抿了抿,控着唇角儿不动,声儿低低的:“彪哥。”
原来是师哥。
少爷脑袋一歪,差点儿笑了出来。回头可得去打听打听这来的是谁,怎么想的啊?出门办差不会是喝多了吧,居然来碰瓷他彪哥。
彪哥是个心细的人,看着是个又胖又黑的糙老爷们,可实际却是个有才学的人。平日里和师弟们相处起来也多是包含,十分宽厚。
宽厚归宽厚,咱又不是好欺负的。
彪哥那脾性和咱禁军统领张鹤伦张大人最和得来,真要想揍个人,那可就不知是脱个手腕儿这么简单的。
“彪哥压根儿也没动手。”陶阳看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轻手打了他一下;再道:“那人强行要入府横得不行,非要借机进家来查看。彪哥拦下了,说是没有拜贴和衙门的文书,不能进。”
也是走了运今儿遇上了彪哥。
“那人也不知哪来的,出言不逊。”
陶阳继续道。
“吵嚷着,还说什么有本事就打他。”
少爷勾着嘴角儿笑了笑,冷意森然:“哪里是什么有本事,就是个激将法。”
不是上门查问,这就是有心来找茬的。
“可不,彪哥没上当,谁知那人转身就回去红口白牙污蔑人。”陶阳跟着笑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什么人都有,这年头碰瓷儿都嫌费劲儿了,直接就给您编起故事来。
先生和沈大人谈得也差不多了,相比先生眉目含笑一如既往的从容,沈大人略微深沉与尴尬的样子反而有些无奈了。
先生也不多做辩驳,把这事儿给说清楚也就算完了。宅子本就是买的,花园子本就在图纸里,衙门都备了案。起初园子就建得不大,外头围高墙时恰好起在了那一圈儿,算一算这圈得也是自个儿的地盘。
至于打人这事儿,别的不说,大先生的名号往外一放,那些个文人墨客谁能信他教出来的徒弟会打衙门的人。
先生从前总说:对待恶人,不能退缩,否则手底的孩子们就没人护着了。
所以这回,请了太医去京兆府了,这会儿八成也到了吧。
正好话也谈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送客,让沈大人回去陪着太医一块儿诊一诊。
是不是无病呻吟,一诊便知。
虽然还没回去,但先生这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冷静自如地把事儿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路数,沈铭这心里头就明白了大概。
他这是让人给当枪使了啊!
憋着要让他打头炮来得罪人啊,平西王就不说了,这大先生的盛名和地位要是传出去让人这么给冤了一把,他这京兆府尹的名声儿还要不要了?
先生是长辈,不必远送。小厮送了沈大人出门儿去,先生转过身儿来喝了茶,一撩前袍,坐在了楠木椅上。
看这架势,得挨骂了。
少爷和陶阳一对眼神儿,两人都有些怯生生的小模样儿。
少爷吐了吐舌头,握着陶阳的手,两人绕过楠木椅站在了父亲跟儿前。
低着头,犯了错的小模样儿。
“爹…”
少爷抬头偷摸看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
先生就像没听见似得,往后一靠,转手一打就摇起了折扇。
“爹。”陶阳笑了起来,抬头对上先生的目光,道:“我们错了,您别生气。”
到底还是陶阳招人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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