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往日,王九龙也必定得笑话几句,再过分点儿上手就打两下子过过瘾,这一回也是规规矩矩地站着,大点儿的动作都没敢动,张口与师父配合着应答时看着谈笑风生,其实留意瞧那眼里的紧绷可没比张九龄少半点儿。
虽说年轻,终归不负所望。
先生事后指点了两句也没挑出大错来,只说以后多跟着一块儿出来走走。
自家孩子还得自个儿照顾不是?
今儿结得早,一直到晚饭后天儿也不算晚;先生看了看外头清冷的残月,往两个孩子的书房去了。
这会儿八成还在备文,明儿还有一场呢,估计得忙到半夜给困得不行了。
正是好时候,他得空就多指点两下子;赶上太平盛世,京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得忙,进来也闲了些空,多教教以后能早些放出去摔两下子。
一路月光清冷,大先生走着走着就多想了些事儿来。
记得秦霄贤是第四科的孩子,生得好看。他从前总说,这书院里除了小辫儿就老秦最招姑娘了。
孟鹤堂那几个都是靠实力一场一场地讲了下来,越来越多人认识,越来越多人喜爱。
倒不是说咱秦小爷没本事,先生的徒弟哪有没本事的?个个挑出来都是人中龙凤国之栋梁,非常人可比。
但你再有能耐也得让人知道才是,往深山老林一躲谁能知道你有能耐?陛下能上山里找云磊练兵?能上山里找孟鹤堂领兵勤王?这都没有的事儿。
小辫儿打小就俊郎聪慧招人喜爱,这秦霄贤就更是如此了。先生总是眉眼含笑骄傲,口中却十分嫌弃地说这两人往外头一站,能把道儿给堵半天。
好家伙,那些个女流氓啊。
不是,那些个大家闺秀,佳人才女们是一个个喜欢得不行了。这样好的场面儿哪里还怕没人知道他们本事?学子们上赶着来听学也是想看看他们什么样儿,能学得就多学学。
旁的人学个五年八年都为准能自个儿领人带班儿地去开一场教坛,张九龄王九龙,秦霄贤这几个也就才二十初的少年郎就做到了。
这都是好孩子也都是可造之材。
先生有心栽培,原本这一回也是想带着他的,可孩子是个什么心性他那里能不知道。
从前看着嬉笑怒骂,潇洒自在,先生只觉着他能过活就好,过两年长大了娶亲生子定下心来也就成了。偏偏造化弄人,愣是给栽在了这娶亲的份儿上。
失了魂丢了心,说笑起来像梦话。
大先生叹了口气,当年了真不知道膝下这么多孩子都是痴情种儿啊。
书房廊下灯影重。
大先生晃了晃脑袋,把刚涌上心头的那股子酸味儿给压了下去,径直走进了屋儿。
原本想好的,两人桌案前奋笔疾书的勤奋样儿可是没见着。
“张黑子你给我站那儿!”
“我就不!略~”
幼稚的吵闹和围着桌子追赶躲避的玩闹倒是印在了眼前。
“干嘛你们!”先生一声呵斥。
“师父…”两人惊得一愣,站定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父。
先生抿着嘴偷摸笑了笑,只觉着好玩罢了。谁还不能有个童心了,看这两臭小子多好吓唬,一句话就给吓傻咯。
“吵什么,今儿太轻松了?”
大先生道。
“舅舅,他穿我褂子!”王九龙站出来,委屈巴巴地告状着。
师父是师父,下了教坛可不就是自家舅舅了吗,赶紧抓着空撒个娇。
大先生眼眸一扫,也就是一见黑褂子。穿在张九龄身上还挺合身儿。
“我怎么没见过你穿啊。”随口一句话罢了,这褂子也不是他一个老人家相得上眼的,只觉得孩子们虽然可爱但实在无聊得紧。
“家里多得是。”王九龙扬起了得意又明媚的笑容:“回头送一件给您。”
误以为是舅舅看上了。
“哎呦,可别。”大先生挥了挥手退了一步,一副承受不起的样子。
看着也太磕碜了。
“穿人褂子干嘛。”转过头来冲着张九龄说着,就王九龙这脾气不把衣裳拿回来哪儿肯罢休啊。
“赶紧换给人家。”
“师父!”张九龄凑到先生身边儿,像个讨糖吃的小孩,语气里还带着得意:“您看,这褂子我穿着多立整儿!多好看!”
“给我脱下来!”王九龙听不下去,伸手就要打起来了。
“好了好了!”先生又是一声训斥。
这俩大块头把他往中间儿一围,那还能不能说话了!
“舅舅!”王九龙一跺脚,急得语无伦次:“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看着我一点一点长个头的,可不能…”
“去!”原本前头还能听,越往后越不行。先生一挥手就打断了王九龙的话,一副再说就揍他的架势。
看这俩臭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高过他一个头儿的,小时候没看出来啊。
“嘿嘿~”张九龄笑得幸灾乐祸。
“闭嘴。”先生凶了一句,复而又温和了下来,咱得讲理啊。
“这褂子喜欢回头自个儿做去,赶紧还给人家。”
“谁说是他的!”张九龄抱胸,一副宁死不脱的倔气儿,道:“这是王珍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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