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人何在?”
“草民在此。”
“他所言可属实?”
蓝河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反而充斥在耳畔的是良久的沉默。他不禁把余光投向那边,却见管事人袖中手颤了又颤,最终紧紧揪住了衣角,扑通跪地道:“草民一无所知,此步法乃是他自行设计。草民只是受他之托给他指认席位。”
“哦?”叶修好整以暇地抱了臂,“这御座的位置,只要不是痴傻盲瞎就都能知道。你一个管事人,戏班子那么多事,居然还为了这点小事来陪同,看来‘情分’不浅啊。”
“草,草民收留他多年,却不想他如此胆大包天,竟、竟……”管事人花白的头发悲凉地如同沼泽旁摇曳的芦苇白絮,“此事乃他一人所为,福寿班其他人员分毫不知,还请陛下明鉴啊!”
蓝河只觉得心底炸开了一个响雷。他望着管事人佝偻的背影,心中酸涩不已:“到底是我连累了他们……”
福寿班还有其他人想张口辩解,管事人却回过头狠厉地瞪了他们一眼,随后高呼一声“草民愿以身证法”,便朝柱子上撞去。
石公公急忙遣人拦下来,这年宴之日怎好见血呢!
蓝河呆了片刻,慢慢地垂下头,手里的酒壶宛如有千钧重,坠得他手腕发麻。他没办法怪管事人老伯。是自己连累了他们,为求自保也无可厚非。他双腿一弯,就要跪下认罪时,却被叶修一把扶起,耳边听到了一句“我会遣送他们去安全地方的”,不由得心口一松。
“叶将军莫不是想草菅人命?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了以身证法,你是看不见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九门提督陈夜辉,祖上有从龙之功,便捞了一个这样的好官位。
“那这烛台里的磁石又作何解释?”叶修脚尖一挑,沉重的烛台竟飞到了他的手中。他指尖用了点儿巧力,在膝盖上破开了烛台的底座,硕大的磁石立即引得蓝河手里的酒壶不受控制地朝它靠去。
殿中哗然。
“那叶将军能证明酒壶里没下毒吗?”陈夜辉紧追不放地逼问。
“快传太医验毒!”刘皓跟着喊道。
叶修二话不说,夺过酒壶就往口中倒去,浅浅一口入喉,他就随手将酒壶扔进了旁边燃烧着的火炉。
“大胆!你竟敢毁灭证物!”刘皓目瞪口呆地呵斥道。
“刘副将如此有忠心,不如查查这磁石和那暗线。”叶修不慌不忙地说。
“陛下,这可不能轻饶啊!”陈夜辉“诚恳”地说。
皇帝的眼神幽暗不定,思索了片刻,才悠悠开了口:“‘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叶爱卿,此句你该当何解?”
蓝河腹诽道,皇帝是非要给自己安个刺杀未遂的罪名吗?
叶修的唇角微扬,血丝浅现:“若是伯仁为臣的意中人,那不救也得救了。”说罢,他扯住蓝河的胳膊,脱下右脚的靴子,把那块免死金牌倒出来扔给了石公公,吓得他丢下拂尘双手接住。
“臣的意中人,此生唯此一解。”叶修大大方方地揽住了蓝河的腰,眸光明亮,笑容清澈若十七少年。
第10章 第 10 章
皇帝面色阴沉地看着叶修,石公公捧着免死金牌凑过去告诉他确认无疑,他这才皱着眉头露出一丝笑容:“此事就交给九门提督来查吧。叶爱卿救驾有功,念你心意诚恳,朕也就,‘成全’你罢。”成全二字被他咬得很重。
“皇恩浩荡!臣可就谢恩了!”叶修一副调侃的语气拱了拱手,又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陛下先一步给臣放了年假可好?”
蓝河本想踩他一脚,可最后只是偷偷摸摸地在叶修腰上拧了一把,然而他摸索错了地方,把叶修的腰带一把给扯散了。
叶修十分无辜地瞥了他一眼,一手勒着腰带,另一只手在蓝河的掌心挠了挠:“别着急啊,陛下一定会体谅咱们的。”蓝河琢磨出来手心里划拉了一个“庙”字,欣喜地安分了下来。
邱非觉得简直没眼看了。殿中的其他大臣也是面色古怪,憋笑甚苦。
只是在大殿的一个柱子后面,惠陵公主一只玉手摁在柱身的浮雕上,青葱白嫩的指尖被她摁得愈发苍白。北雁蹲在房梁上,不敢出声打扰。惠陵身后跟着的那个侍女依然趾高气昂地用鼻孔看人:“殿下,他这种混不吝的家伙,就别惦记了吧!”
惠陵沉默半晌,直到看见叶修拉着蓝河从大殿的门口消失,才轻轻嗯了一声。侍女却反而心下微惊——以往她这么评判叶将军的时候,都会被公主斥责,可这一次破天荒的,公主没有反驳。想必是死心了吧,这可得跟陛下报告一声。
“你先回去,我想自己去湖边走走。”惠陵轻声道,手落下,拢在袖中。明明是半月前才量裁过的新衣,腰身袖摆却又空荡了许多。
侍女正想着开溜,忙不迭地答应了。
惠陵悄悄从阴影里退出了大殿。刚步下台阶,北雁就如盘旋已久的候鸟,伴着一阵风轻盈地落到了她身后半步,动作娴熟地替她披上一件厚实柔软的兔毛坎肩。
少女的容颜早已比当年更甚许多,只是她的笑靥越来越少。北雁看着心疼,却并不敢说出那个秘密。他想,那也许是她最后的寄托了吧。
“你说,他是真喜欢,还是只为了找一个借口……”少女望着结冰的湖面,拾起一块石头丢了出去,石头却滴溜溜地在冰面上打转,滑到对岸的草丛里消失不见了,“我觉得,我这么多年,就好像这块石头,丢下去,连个响儿都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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