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武学本身固然奇妙,可是让一个女子练习而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这是为了武学而痴,还是毫不在意世人的目光?师父如此认为,便也应允了尚且只有六七岁的徒弟做出了如此选择?
此人的师父若是武功高深之辈,该是明白此功的缺点,他如果不能改进这个缺点,完全可以不让徒弟练习。徒弟当年才六七岁,即便她误练了此功,也能及早停止练习。
云善渊无法得知其中的内qíng。
她认真拜过两位师父,不论是重qíng的叶盈盈,还是忘年相jiāo的谢晓峰,若是换做他们绝不会将这样的武功传于徒弟。
虽然说师父尊重徒弟的选择,也让徒弟选择她想要走的道路,但也要看那是一条什么样的前路。若是明知是一条会滋长心魔的歧路,必是会想法引导徒弟远离此路。
“师父……”女童发出了迷糊的呢喃声,“您竟是还回来了。”
云善渊抱着女童,这里是树林也没有落脚地,只能到山中dòng里先歇一晚。
女童在功力全失的qíng况下跑了一路,看她身上被划破的衣物,极有可能是在躲避什么追兵,她的状态并不好,难免发起了高烧,也就说起了胡话。
这话说得断断续续,像是三师妹的偷袭让她彻底失去了长大的机会,像是二师弟与三师妹去了无量山,她再也未能见一面二师弟,像是她也报复回来了将三师妹的面容毁去。
云善渊大致能通过这些话勾勒出一段三位师兄妹之间的爱恨qíng仇,她更不明白了,同门相斗已然是到了暗害明斗彼此的地步,做师父的竟是管也不管吗?或者说一切发生之际,女童的师父已经过世了。
只是这个门派也是奇怪,虽然所习武学已然超出了一般武学的境界,但是师父对于弟子的心xing成长似是并不在意。
需知‘教不严,师之惰’,一个大门派中难免出现一两个例外,但大多数弟子的心xing还是与师父的教导有关。
小老头吴明有一句话很对,人贵有自知之明,越聪明越要有自知之明,否则就会迷失自我。武功越高,心境也要能与之相配,否则早晚都会迷失自己。
可以从女童的呓语中听出,她是大师姐。
这一段纠葛发生在最先入门的三位师兄妹之间,也就是说为师者压根没有关心过徒弟的心境成长。这是多心宽才放任徒弟们自行摸索,并且完全不加引导?或者说,这位师父不幸地早早过世了?
“你那师父也是个怪人,他若非早逝,我真不知是否该说他对你们这些徒弟当真绝qíng。若非绝qíng,怎么能毫不关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徒弟如此,对师父也是如此。”
云善渊越发地不解,她说了这句之后,也只得先将女童安置到了石dòng中,以内力为女童降了高热的体温,再将女童身上擦伤的伤口处理了。
她又想到女童嘴角那抹残留的兔血,只怕那也与武功的恢复有关,极有可能要服用活物的鲜血才能够调整内息,便想着去抓一只山jī回来。等到女童醒了说不定就有用,即便没用也可以自己吃了。
云善渊先一步离开了山dòng,躺在糙堆上的巫行云睁开了眼睛。
巫行云的眼角多了一丝泪光,时至今日,她怎能不明白逍遥子有多绝qíng,这种绝qíng比起无崖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巫行云活了九十多岁,该明白的,她早都明白了。
她讨厌男人,是因为苦恋无崖子而不得,更是因为无崖子的绝qíng。
他们即便做不得qíng侣,可是无崖子接管了逍遥派掌门之职,李秋水残害她至此,偏偏无崖子什么都不曾作为。若说是她没有告之无崖子所受之苦,那么他们十多年的师兄妹qíng谊,无崖子也从未想过到灵鹫宫关心她一句,哪怕只是一封信都没有。
若说此生除了无崖子之外,她还对哪个男人有过感qíng,不是恋qíng而是濡慕之qíng,那便是师父逍遥子。
逍遥子最先收她入逍遥派,教授于她绝世武学。
当她六岁之际,她还无法明白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致命缺陷并非每三十年丧失内功一次,而是她的身体只能保持在女童之躯,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这二十年听着简单却是无比的煎熬。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脱胎于不老长chūn功,逍遥子本人修行过不老长chūn功,修炼时必饮鲜血,这并非逍遥派的武学,而是逍遥子从别处习得的武学。
巫行云记忆中她的师父一直都保持着年轻的面容,他明白从何时修行此功,那么身形就会停留在何时,除非第一次大成,否则不能改变已定下的身形。
武功见识如逍遥子,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大徒弟六岁开始习得此功,将来要经受怎么样的心理痛苦吗?
巫行云是逍遥子的大徒弟,若是没有逍遥子,她只是一个会饿死的孤儿。
逍遥子后来又收了三个徒弟,二师弟无崖子在二十多岁时被传以了掌门之位,而逍遥子将灵鹫宫留给了她。她并不遗憾未能接任掌门,因为无崖子的武功在她之上。然后逍遥子翩然离去,再也没有出现。
巫行云不愿仔细琢磨过去,逍遥子是否不知徒弟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是否对徒弟们的将来漠不关心。也许她的师父心中自有逍遥天地,不在意这些世俗的感qíng,也希望他们可以超脱而逍遥,可是逍遥子从未告之于她要如何修心。
逍遥子是师父也像是父亲,对于如师如父的逍遥子,她自是抱着崇敬濡慕之qíng,才会在高烧恍然之间错认他人。
这人太像了,像她心中的逍遥子。不是面容,而是淡定从容的气度,让人一见便觉得平静祥和,又是带着一丝温qíng。
只是,巫行云知道那是假的,她心中的逍遥子不是真的逍遥子。有些事qíng经不起琢磨,而其实她从未有过一个真心关怀过她的师父。
活到了九十多岁,她只能借一个陌生人之手,感知那份从来都是虚妄的温qíng。
多么可悲又多么可笑,一个陌生人对她都比自己的师父要好上那么多。
她知道逍遥子没有死,逍遥子的武功早就出神入化,她多么希望师父能回来见她一面,就像父亲见一见女儿,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巫行云冷了脸擦掉了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dòng。她的错认只是一瞬,她不能杀了此人,便只能离开,远离这种根本不存在的温qíng。
云善渊拿着两只山jī回到dòng里,便是发现人去dòng空。“看来你是没有口福了,我的烧jī手艺还是不错的。”
人都走了,云善渊想要获知女童修行的武功与她的门派一事只能搁置一边。不过,女童跑得仓促,她身后可能有追兵,也就是说这一带该是发生变故。
既然暂时找不到星宿海,不如就去了解一下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qíng,必然是江湖中事,说不定会有人知道星宿派所在。
云善渊在dòng中休息一晚,继续进入山林中,还真让她遇到了一伙人,说是要集结反抗天山童姥。
第四章
入夜后, 云善渊继续深入了山林,她隐约听到了远处集结着一众人, 等再走进一些便可知那些人究竟是何来历。此时, 她却是遇到了从那个方向而来的段誉,当然不只段誉一人,他身边还有一位女子。
“段公子,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放心不下表哥,我还是想回去。”
段誉只沉默了一小会,便是说到,“好, 那我就陪王姑娘回去。”
云善渊想了想就没有隐藏身形,她若是随着段誉同行, 反而没那么突兀。
于是她叫住了前方要带着王语嫣折返的段誉, “段公子,没想到在深山之中,我们又能见到。这也是巧了,如此深夜, 山中可是有什么事qíng发生?”
段誉听闻云善渊的声音,才发现后方五米处的树林里竟是有人。
他回头就看到了云善渊站在月光下对他们微微一笑, 如此一笑根本让人生不起防备之心。“云公子, 你也在这里。对了,你之前说过要来西夏。”
“我受人之托来西夏寻人,却是没有什么头绪, 只能到处碰碰运气。”
云善渊并未说谎,她找不到星宿派只能到处碰碰运气,“如此夜色本该找一处歇脚了,可是我听闻远处似乎有人声攒动,没忍住就出来看看。段公子是否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段誉自是知道前方是在开万仙大会。
他随着王语嫣之后进入了西夏,而慕容复一众人误入了万仙大会。三十六dòng、七十二岛的那些人以王语嫣为要挟,想要慕容复助他们打上缥缈峰灵鹫宫。谁想慕容复根本没有把王语嫣被挟制放在心上,段誉便是乘势救出了王语嫣,可是这会王语嫣挂怀慕容复,还是想要折返回万仙大会。
段誉简单说了qíng况,他虽然没有把王语嫣被挟制,慕容复无动于衷,王语嫣却还是担忧慕容复等一事说个明白,但云善渊已经甚是明了,她也是懂了木婉清说言,段誉痴恋王语嫣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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