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从马车中探出头,对他喊道,“你撑伞啊,笨蛋。”
他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脸,然后,倾城一笑。
这一刻,他竟然笑了。
他竟然还是笑得出来。
那笑,映着苍白的日光,绝代风华。
他嘴唇轻启,说,不必。
有凉凉的液体从脸上滑落,他知道,那大概是雨水。
若是陌不相关,若是没有情障在前,他们之间又如何能互相伤害。
五个月后,他得到的,却是她和别人要成亲的消息。
他在匆匆赶来的路上,想了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想要带她离开。
最后在踏入司马府的那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能为力,并且毫无立场。
他站在人群的后面,隔过了喧嚣与祝福,站在阳光所不能照到的阴影里,只身一人,敛尽了笑意,凄凉苍白却孤独地漂亮。
一如当年的她,也是那样孤独地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他与别人成亲,心痛到无以复加。
好了,这样的事,他们也扯平了。
祝福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等等,他根本就不是来送祝福的!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他知道那是属于他们的孩子。韩信虽然守口如瓶,却终究骗不了他。
他带来给姬真的,不是成亲的贺礼,而是送给他们孩子的礼物。
十六岁那年跌落谷底,张婶送给他们的小衣裳,姬真在和墨鸦离开后并未带走,他却鬼使神差地收了起来。今日想来,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若不是颜路严肃地警告他,子房,你不能胡闹,若不是姬真望着他的神情过于冷漠,恐怕他真的会忍不住,忍不住说,阿真,我们走吧,重新开始。
只差一点儿。
他没有说。他知道,姬真不爱他了,决计不会同意的。
喝完一杯酒,他就走了。
来时是暮夏,去时已是初秋。
他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踏尘而来,本是想带走她的。
最后,他没能带走她,但他把他的心留下了。
三月之后,彭城沦陷,作为敌军,他也不得不去救她。龙且不在她身边,她却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就像是去赴死。
“沛公,子房有一事相求。”
“子房请讲。”
“素闻龙夫人温婉娴淑,艳冠群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他顿了顿,道,“……请沛公成全。”
“子房,你的请求我绝对不会答应的,我不能让你错下去!你这喜当爹的笑名绝对会被天下人耻笑的!”说罢,刘邦大手一挥,“将这个女人杀了,然后保留全尸,留给龙且。”
“沛公。”
“子房,你——”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连姬真也惊呆了。
因为他竟然跪在了刘邦的面前,面色未改,言辞切切:“请沛公成全。”
最后,他总算是保住了她的性命。
与她的性命相比,他的名节真的不重要,至少他并不在意。
他想要的,他在意的,是鲜活的东西。
在汉营,她依然不安分,他处处维护她。只是,他还是要送她回去。
汉军的军力与楚军相比,差距甚远,毫无胜算。他又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
祸不单行,他们还遇上了星阁的杀手。幸好龙阳君有先见之明,留了一手,他们才不至于丧命。只是姬真因为动荡,早产了。
女人生孩子的景状极其惨烈,他也领教到了,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手腕被抓的道道伤痕。他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既是不忍,又有对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的期待。
幸而最后是母子平安,他凝视了那团肉球,嘴角上扬,满心欢喜。更令他欢喜的是,他从姬真的眼睛里,看到了消失很久的光。他明白,她的心回来了,原来的姬真也回来了。
他们抱在一起,耳鬓厮磨,互诉衷肠,还有他们的儿子。
像是一家人一样。不,他们本来就该是一家人。
多年以前,他决计不会想到他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球球,然而此时他却觉得,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令他感到难受的是,短暂的幸福时光之后,龙且就来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亲手把妻儿交给另外一个男子。
这是一种耻辱,此生都不会忘记。
他恨他们的无能为力,恨他们的身不由己,一番思量挣扎权衡利弊后最终妥协。唯一令他安慰的是,龙且待姬真很好,甚至为证明他们之间子虚乌有的清白,为他们的儿子取名,不疑。
信君不疑——虽然他还是觉得不疑更适合球球这个名字。
回到汉营之后,他运筹帷幄,替君王分忧解难。心中的信念愈发强烈,等到时机成熟,所有失去的,他会全部夺回来。总有一天,会亲手夺回来。
白凤来访,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他们的不疑出事了。
食父之蛊……看来是想要他的命。
他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不疑,而是姬真。或许是圈套,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们已经有一年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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