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急赶到的时候,父皇已被尹魏送回了宫里,御医正查看伤势。
“殿下。”
“如何?”
“有几处剑伤,不深。但是一连数日水米未尽,所以身子衰弱,好生将养,应该无虞。”
后宫众人前来侍疾,我和尹魏等人才出来。
走到宫门口,尹魏忽然道:“殿下,您不觉得此事太过顺理成章了么?”
我一愣,道:“何意?”他难不成发现了什么?
“殿下还记得鸣玉坊花架下发现的那枚银质熏球么?”
“有何不对劲吗?”
“高家被抄,所得香料之中,几乎没有苏合香。臣觉得奇怪,命人拷问了好几个高家的下人,都道是高于明厌恶苏合香的味道,所以家中无人敢用此香。”
“所以……你怀疑陛下被劫,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尹魏悄声道:“臣只是心存疑虑,并无这个意思。”
他说完,便告辞去了。尹魏是纯臣,只忠于皇帝,我一时竟看不清他说这番话的用意。我瞧着他的身形远去,最终消失在长长的甬道尽头,心头愈发不安起来。
第12章 第 12 章
第二日,父皇醒了,我去见他。
他面色憔悴得很,头发披散在肩,花白一片,我突然发现他老了。
“高家……了了?”声音干涩,令人听不出喜怒。
“高于明已经伏诛,余下众人,尚在审理之中。”
“鄞儿,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我跪下来,拱手道:“那日父皇出了意外,儿臣与尹魏到得迟了,又因月娘供出了高相,所以儿臣才下定决心铲除高氏……”
“你怎知朕就一定被人掳到了高家?”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即便低着头,也犹如芒刺在背。
“儿臣其实不知。”
“你不知?”他阴阴沉沉干笑了两声,道:“这件事到底如何,恐怕无人比你更清楚。”
我抬头看他,道:“父皇曾说,为政,不得罪巨室。可是儿臣也没忘记,前朝覆亡,全因朝中巨室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致使政令不行,朝政不稳,再遇天灾,社稷之业顷刻便分崩离析。父皇若是没有动高氏的心思,那日便不会出现在鸣玉坊。既去了,其后发生的事情,父皇敢说自己心中一点也没预料到?”
“你以为朕没料到的是什么?”他淡淡道:“你当太子这么些年,手段如何,朕是知道的。可是这一次,只为了一个高氏,大费周章将朕掳走,又在朝堂演了一出大戏,上上下下的折腾,杀鸡非要用牛刀,说不过去吧。”
“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鄞儿,你是在为淑妃报仇吗?”说到“淑妃”两个字,他的声音轻轻抖了一下。
我心中终于有了些起伏,道:“也许是吧。”
“你还想做什么?”
我笑起来,“知子莫若父,父皇心里清楚。”
他突然大怒,道:“你还想杀父弑君吗?!”起身一脚将我踹倒。
他也许用了十足的力气,可惜,我一点儿也没觉出疼来。我拍了拍身上灰,道:“杀父弑君么?那倒是没有。父皇不是还好好活着么?”
我又笑起来,“不过,也可能活不太久了。”
“你说什么?”
“父皇体内有毒,不过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时间很久了,如今这样一折腾,只怕撑不了太久。”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收了笑意,冷声道:“父皇,我母亲怎么死的,你应该很清楚。兄长怎么死的,你也很清楚。这么些年,你就站在高高的皇权之上,看着自己的妃嫔相互算计,看着自己的儿子兄弟相残。其实你都知道,但是你不在意。就为了一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死了一个又一个,你可还满意?”
不妨我直白说出这么一串话来,他的面色立刻白了几分。
“其实,兄弟相残有什么意思,我以为父子相杀才如你的意呢。你问我是不是太着急了些,大概是吧。近来我总是想起小时候母亲宫里种的挂甲树,花一开,密如朝霞。争了这么些年,我累了。”
我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道:“我来,想问你要一道禅位诏书。当然,如果你不想给,我也不是很介意。反正……已是囊中之物。”
说完我便去了。
高氏的事情已成定局,下一个……自然是赵家。牵出萝卜带出泥,还想把自己摘干净,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想我还没动手,一回东宫,赵瑟瑟竟找上门来了。
她捆了两个宫女,一脸花容惨淡而来。一进门便伏地哀声痛哭起来,我听了半晌,才明白数月前她的猧儿跑到绪宝林的屋子,宫娥去寻,双方起了冲突,不想吵闹的时候在绪宝林院子里翻出了咒杀她的巫蛊桃木牌,闹到太子妃处,太子妃竟一直拖着没管。如今她自己捆了人来,求一个公平。
那两个被捆的宫女跪在一边瑟瑟发抖,面色憔悴,像是关押多时,所着宫衣却一尘不染,想是刚换的。我皱眉道:“这是谁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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