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抱着肚子,小心换了一个坐姿,将蜷缩的双腿稍稍伸直一点。我悄悄凑近了,有一下没一下帮她揉捏起来。她有几分羞赧,似乎害怕被人瞧见,缩了缩脚,立刻被我捉住脚踝,不许她动。
烛火跃动,她的面颊一下子红得厉害。
众人穿了针线,又将巧果摆到露台之上,灭了烛火焚香,一个个对月默默念起心事来。
小枫就在我旁边。烛火一灭,月光照在她脸上,莹白如玉。眉眼低垂,温柔可亲。
我不知她求了什么。
但我郑重跪下,面对乞巧上弦之月,悄悄在心中道:
乞两情正悦,四季能守,麟儿早获,母子具安。
三拜。
小枫难得心情愉悦,见我郑重三拜,便缠着问我求了什么。
我一笑,挑眉揶揄道:“求织女娘娘再送我一个像你这么好看的美人儿。”
她一听,别过脸装作看月亮,不理我了。
烛火又点起来,众人分食了巧果,又抓来蜘蛛放进小盒里,这才说说笑笑散了。
夜深了,风吹来竟有几丝凉意。小枫已是呵欠连天,我抱她回去,还没进殿,怀中的呼吸便一声声沉稳起来。
平日里躺在床上也不见这样好眠。我抱着她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几只萤火虫从殿中飞出。
今天这礼物,大概是白费了。我暗自想道。
打了帘子进去,满室荧光点点,不点烛火竟也看得分明。
我寻了胡床轻轻坐下,就这样抱着她。永娘找来一张薄毯给小枫裹上,轻手轻脚出去了。室中再无旁人。耳边小枫的呼吸声深沉平稳,我看着萤火虫飞起又落下,感到群星萦怀时间永驻,像是一切失去的都被寻回,一切裂痕都被缝补,灵魂忽然就在此刻完整了。
小枫睡得安稳,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远远传来一两声鸡鸣。快至四更天了么?
小枫忽然醒了,轻哼了两声,睁眼瞧见一室萤火,愣了半晌,才轻轻伸出手去触碰。像是害怕惊走了什么,又小心又谨慎。
她一伸手,便立刻有几只萤火虫飞起来,落向别处。起身去追,才恍然惊觉不是梦境般,回身看我。
“小枫,喜欢吗?”
她看看我,又看看萤火虫。轻声道:“李承鄞,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起身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伸手捉了一只萤火虫放到她面前,一张手,萤火虫飞起来,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小枫,我捉了一百只萤火虫送你。你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
她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仍然自顾自伸着手,流萤就在她手间萦来绕去,照得她的面颊时明时暗。
我颇有耐心的等着她开口,唱那首坐在沙丘上的小狐狸。我在心中连调都起好了,她忽然转过身来,双手环上我腰间,将自己的腰带系了上来。就像我们在大漠成亲时一样。
突厥的祭司唱着喜庆的赞歌在我脑海中响起,我想起那天,她给我系上缀满宝石珠翠的腰带,神色羞赧,又满怀欣喜,是我见过最美好的样子。我已经忘了自己如何心硬血冷在婚礼只进行了一半的时候,不等她为我系上腰带,便同月氏合围,鏖战一夜,灭突厥全族。
这些可怕的事情此刻想起来,竟恍如隔世。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认识从前的自己还是不认识现在的自己。
总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解下了自己的腰带给小枫系上,像是慢一秒就来不及似的。
“小枫,你是我此生唯一深爱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秃头
第23章 第 23 章
虽然缓慢,但盼望着盼望着夏季终究过去了。宫里撤下解暑的绿豆汤。一到九月早晚生凉,薄纱渐渐穿不住了。
按着御医算的日子,小枫日渐紧张起来。尽管各路人马都守在东宫随时待命,但焦灼的心思几乎挂在所有人脸上,怎么都无法装作一切如常可以心无挂碍。
就在临近分娩的那几日,阿渡忽然回来了。
趁我不在东宫,像她离开时一样既突然又静默,出现在小枫的床前。小枫看见她先是一愣,愣了半晌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又哭又笑,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等我回来,一进门便看见小枫握着阿渡的手,眉飞色舞谈着什么。一串串笑声飞出来。
我很久没见过她这样高兴了。站在门边看了很久,既不想打扰她们,又舍不得离开。好像单单听着,就能分享一份她们之间毫无隔阂的快乐。
永娘端着茶果进来,不防我在门边,一撩帘子唬了她一跳。
稳住茶果盘子,略矮身福了一福,才道:“殿下站在此处,怎么不进去?”
说完,便听见小枫的笑声,向里一瞧,也跟着笑起来,道:“阿渡姑娘刚回来,还哭得什么似的,一忽儿雨过天晴又高兴得什么似的。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像个孩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我也淡淡笑起来,道:“你先进去吧,不必告诉她我回来了。”
永娘应声便进去了。
我又看了一会儿,才出去处理政事。小枫兴高采烈的嬉笑慢慢变得遥远,直到听不到了,我心里奇异的在连续数月的忧心如焚之后,此刻变得异常宁静,好似阿渡回来了,一切又能皆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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