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双唇抖得厉害,整个人呆滞了,她呆呆地睁大眼,穿线的泪珠不停地奔涌而下。
“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你听不见,耳朵聋了?我至今仍记得三弟出番那日的qíng境。你随我去送他,你的眼睛依依不舍得,几乎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那时都过去六年了,你嫁给我六年了,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儿子,你还是对他如故,你可知道你看他的每一眼,都像一把刀割在我心上。苏柠樱,我对你失望之极。”李承乾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把每个字都咬碎了才吐出来,“本以为有了孩子,我心下欢喜,以为你的心会安分一些。但我错了,错到骨头里。每次期望带来的失望,会令我忍不住想报复你。我不喜欢你了,苏柠樱,但我的心止不住的痛,唯有看着你和我一样痛,我的痛才能减轻一些,有种踏实感。”
苏氏白着脸,颤巍巍地抖着嘴唇:“那、那你和那个贱奴之间……”
“东宫侍卫宫人众多,我若真做苟且之事不想让你看见,你以为你会看得到?”
轰地一下,苏氏只觉得有一道巨雷从自己的脑子劈下来,让满耳都是嗡嗡声。
苏氏半张着嘴,眼睛睁到最大。她此刻心中百感jiāo集,已然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该是笑不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太子殿下竟然一直喜欢她?
苏氏自嘲地轻呵一声,身体已然酸软到快无力支撑,双手撑着地面。她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眼泪哗哗不停地往地上掉落。
“那那前段日子你喝了酒,喊着别人的名字,也是对我的报复?”她哽噎地问。
“嗯。”
“李承乾,你有病!”苏氏忽然大吼道,然后几近疯狂地爬起来,扑倒李承乾怀里狠劲儿地捶打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心里有你,早就有你!”
“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李承乾无qíng地离开苏氏,把她推回了糙席上,他弯着腰,居高临下,冷漠一张脸,垂眸看了她许久,才用黯哑的声音道,“便带着我一起死,就用我给你的那个把柄。”
苏氏顿然崩溃,“哇”地一声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她心里有无尽的后悔,嘴里也不停地内疚喊着,是她害死了自己和太子之间的第二个孩子。
“是啊,我也没想到就那一次,我们会有第二个孩子,也没想到在我知道这孩子存在的时候,他已经死了。那天的事我是有些冲动,喊着别人的名字刺激你,只为图自己报复慡快。但你可记得,前一日你是怎么在于奉跟前,回忆你与三弟之间的旧qíng!我真是疯魔了,才会对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心动。诚如你所言,若当年没有那一瞥,你我从不相见,也不曾发生过后来这些事该多好。”
“不,我现在不后悔了。”苏氏拼命地摇头。
“呵,这话若早些说,何至于到今天这地步。苏柠樱,你便是觉得我负你,也不该把过错加在我妹妹和无辜的孩子身上。事过了,妹妹安好,孩子已然没了,我仍第一想到的是保你。说你作孽的时候,我自己就在作孽!罢了,这就是孽缘。事已至此,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李承乾话毕,等了许久,见苏氏还在哭,偏头隐忍半晌,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丢给了苏氏。
苏氏看见帕子上所绣的漂亮的蝠纹,怔了下,“这是兕子绣给你的帕子?”
“她是个好孩子,奈何她却有个混账大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苏氏颔首道歉,已然泣不成声。
李承乾背对着苏氏,沉默许久之后,扭头漠然看她:“而今该说的都说了,便再无可言。你可还有话要留?”
第34章 大唐晋阳公主
苏氏哽噎许久,哆嗦着唇和舌头不清不楚的再一次忏悔道:“我对不起殿下。”
“倒羡慕你,说走就走了,厥卿却还需要人照顾。”李承乾冷冷看她,皱着眉,伸手为苏氏拭了脸上的泪,而后决绝地大迈步离开了东海殿。
“是我对不起你们父子,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帮我照顾好他。”苏氏抓着李承乾的手,扑进他的怀里撕心裂肺般地痛哭。
这时侍卫穆胥塬进了殿,告知李承乾时候到了,“公主说不可再久了。”
“不——”苏氏在与李承乾分开的那一刻,绝望痛心到底,最后她失魂落魄地看着李承乾离去的背影,双臂伏于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李明达怔了下,她根本没有派人去催李承乾,更没有限制过李承乾和苏氏要说多久的话。听着李承乾离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李明达很快恢复理智。她立刻命令左青梅尽快带人看护住苏氏,以免其在qíng绪激动之下做出什么狠绝的事。至于李承乾,李明达便率田邯缮和程处弼在身边,远远地跟着他。
出了东海殿,再往南走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可见金水河,此河乃是引渭水于玄武门入,分清明渠,河水潺潺,岸两边垂柳滔滔,风景如画,倒是一处赏的绝佳之所。
行至此处见没什么人,李承乾方放缓了脚步,厌烦地叹了一声气。他站在水榭附近,右手握拳狠狠地捶一下栏杆。
“贱妇无端惹是生非,竟害我至如今地步,我们的大计险些因她败露。当初我真不该被她那副温婉老实样给骗了,娶进东宫才知道她竟然是那么个刚烈脾气。”
“好在事qíng有挽回的余地,刚刚殿下和她分别时,我瞧她百般不舍,该是对殿下怀有很深的旧qíng。就冲这份qíng,她也不会把咱们的事泄露出去。”李承乾随身侍卫穆胥塬回道。
“回头给房驸马去个信,让他和公主都稳住了,这段日子能别张嘴就别张嘴。千万别上了兕子的套。这丫头我瞧着近日越发多管闲事,不好招惹。”
“是。”穆胥塬顿了下,忙进一步回话道:“殿下,但太子妃手里握着的那根刺我们还没有找到。”
“刺?有没有都不知道,保不齐她为了保命,胡编乱造故意恫吓我。”
“太子妃心思缜密,xing子刚烈,倒不像是个没有准备之人。属下觉得这根刺一定在,而今紧要的就是要在她死之前,让她能主动说出这根刺是谁,然后给他拔掉。不然早晚还是祸患,苏氏一死,殿下的大事若真被这根刺捅破了,实在难收拾,搞不好就——”后面的话穆胥塬没有说,忌讳那个字。
李明达自然也猜得到穆胥塬要表达的意思,无非是事qíng败露,大家都没命,一起玩完。李明达思来想去,都觉得他们所谓的“大计”、“大事”,八成和谋反有关。
李明达不及继续深思,那边的李承乾又说话了。
“为得苏氏的同qíng,我这次可是连脸面都不顾了,好在骗过了那个蠢妇。这顿qíng深装得我自己都犯恶心。倒是多亏你记xing好,把苏氏当年那些举止、眼神都记得清楚,不然我光靠‘深qíng’不编故事,还真难说服她。刚刚我一开口,苏氏那张脸惊得可真是太有趣了,一脸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对我的表qíng,还满怀愧疚地对我百般道歉。”李承乾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她就是惦记这份qíng,也该不会在最后捅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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