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以秘技追踪叛徒,成功跟上对方,又成功找到藏匿地点,却惹出这么一桩意外,是苏夜不曾预料到的。其中方应看也cha了一手,更令她莫名警惕。
她收回青罗刀,转过身时,恰见花厅中碗盘láng藉,桌椅翻倒在地,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那些人正起身的起身,扶人的扶人。由于刚过生死大关,人人脸上都露出木然之色,竟无人放声大哭,也无人愤怒叫嚷。
苏夜望着花晴洲,又扫一眼那名哆哆嗦嗦,连站都站不直了的老人,缓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晴洲身为花枯发之子,发党中的“公子少爷”,本应胆识过人,口齿清晰,为她详细解释来龙去脉。但他好像毫无江湖经验,一脸懵懂,急切间,说的更是颠三倒四,还不如那不会武功的老人。
那老人硬撑着不肯倒下,非要把事qíng说清楚不可,此时叹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像飞来横祸,之前可没有半点预兆。”
这户人家姓周,本为陕西著名财主员外,家境豪富,后来因为佃户bào动,歇业不做了,举家搬来京城居住。他们家里与武林人士结亲,又有一女嫁给了清流门下小官,因而生活低调,从来不敢显山露水,过着富足而平静的日子。
周家家资巨万,收有不少古玩奇石,住进汴梁后,全埋在这栋宅子地底,以防花石纲悲剧重现,遭到官差陷害勒索。
他做事够小心,一直以来,倒也没什么人找他的麻烦。
今日他庆祝生日,请了几位知jiāo好友,包括花枯发在内。因为花枯发恰好有事,所以派儿子代他走一趟。而那名死者也在席上,是客人之一。
他中途离席更衣后,再也没回来。主人发觉不对,出去寻找,然后在后花园中发现了尸体。
此人与周家为旧相识,供职于刑部,是六扇门中小有名气的捕头。他一死,无异于晴天霹雳,令主人家极为震惊,合家商量要去报官。然而,他还没确定由谁去,任劳、任怨二人就敲开大门,自称同为六扇门门下,急着找那位捕快回去办事。
如今他们再想,自然能想明白,这其实是个预设好的陷阱。但那时事出匆忙,无人产生疑心,还老老实实带着他们去了横尸地点,请求他们做主。
结果,任劳任怨先用药,再点xué,让所有人软倒在地,然后动手折磨他,bī问他密室宝库何在。bī问出来,他们还不肯罢休,硬说凶手就在这家人中,要他们自行招供。
无论是周家人,还是来做客的客人,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根本不可能招出凶手。他们一筹莫展,束手无措,只能看着对方滥施酷刑,看到一半也就明白了,他们根本就想要杀人灭口,而非破案追凶。
至于密室中的十余万金银,无数珠玉宝贝,毫无疑问会被他们带走,jiāo给真正主使者。
地上被剥皮的两人,一人是老人的爱妾,一人是老人的儿子。他本人亦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活不了几天。
苏夜一听,心中便知这是一场双簧。任劳、任怨身在开封府,大概也不能随心所yù,无缘无故上门杀人,只好预先设下因由,使得别人问起来时,他们能够做出jiāo代。
她知道,凶手正是她要找的人。他得手之后,直接出门报信,告知上司事qíng已经办好,召唤任氏兄弟前来,接管宅中一切。说到底,变态想要折磨人,又何须理由,更别提周家十分富裕。无论金银财宝最后流向了哪里,那位主人必定十分欣赏他们的办事能力。
苏夜向来救人救到底,在谈话过程中,继续对他们施以救治。待老人说完,她才摇了摇头,道:“你们被人盯上了,懂么,钱财便是惹祸之源。你家家产落到谁手中,都是一笔极大的助益。何况你们还和武林中人、清流官员联姻。就算要给他们下马威,也会从你们这里开刀。”
老人惨然道:“我这时已经想清楚了,只没想到世道变成这样,纵在天子脚下,也难保我一家平安。”
他忽然又指着地上那两个血团,哀求道:“姑娘,他们可怎么办?”
其实人皮被活活剥掉,并非必死伤势,但那是对武功高qiáng的人而言。这两人全然不会武功,无法以内功抵御创伤,只能听天由命。
苏夜苦笑一声,道:“他们总会醒来,到时候,你自己问吧。如果想死,就送他们去死,如果想活,就让他们活着。我没有任何办法。”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们是否还想向开封府尹报案?我劝你们打消这主意,直接去神侯府,请那四位名捕做主。我听说,蔡京、童贯等人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你们若不求人保护,逃不了一世,不久后就得重蹈覆辙。”
说完之后,她右手轻轻一抖,又将甲虫放了出去,缓缓道:“不知府上管家何在?方便的话,请随我走一趟。”
花晴洲拖着周家管家,茫然跟在她身后,见她在宅中不停穿行,转眼已离开主人所居正房,来到下人居住的院落。那几只甲虫毫不犹豫,飞进院子中的一间屋子,直扑chuáng铺,停在了被子上,示意那就是对方的藏身处。
苏夜走进屋中,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道:“这是谁的屋子?”
管家已经看呆了,嗫嚅道:“是唐……唐,哎呀,反正是个姓唐的杂役。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别人都叫他老唐。他来了一年多了,专门负责西院的清理洒扫。”
然而,在周家清点仆役人数,看是否还有人受害时,只发现被来客随手杀死的仆役婢女,没发现这个平凡无奇的唐姓仆役。
苏夜深深怀疑,他投靠蔡京后,奉命潜入周家,想要找出宝库入口在什么地方。但他武功受损,心中惶惶不可终日,只怕没能做出任何成就。最后,他的后台失去了耐xing,决意直接粗bào下手,让他杀了那名死者,给任劳任怨提供出手的机会。
若非事出巧合,她恰于此日来到周家,那么事后再来,只会看到一地尸体,一座凶宅,还有行踪杳然的凶手。
苏夜再度催促,让他们速去神侯府求援,将这事jiāo给专业人士。毕竟她对六扇门缺乏了解,只敢相信诸葛神侯一脉的人。她自己正要离开时,却突然改变主意,决定亲自将花晴洲送回花宅。
也不知花枯发出于何等心理,明知自己与蔡京过不去,已经成为蔡党的眼中钉,却让儿子远离江湖,导致他无法随机应变,应付危险。
只能说,当父亲的一片苦心,想要保护花晴洲,使他远离血雨腥风,不要他参与江湖争斗。但苏夜想到发梦二党的势力,不由对这个决定深表怀疑。
花晴洲见她亲自送自己回家,感激之qíng溢于言表,蔫蔫地跟在她身后,问一句就答一句。苏夜屡次嘱咐他,一回府就向父亲提及此事,千万不要隐瞒。花晴洲喏喏连声,直到快到花宅,才恢复了胆气,敢于主动向她搭话,并问她是否真是苏楼主师妹,是否真住在金风细雨楼。
苏夜奇道:“你问这么清楚gān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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