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的前男友吗?”然后梁仲chūn想起来说。
“前阵子来找你的时候,在76号外面接她的那个?”阿诚想了想,“对啊,最近怎么没有见到了。”
“被她毙了。”
“……哦。”阿诚说,“通共叛敌?”
“通共叛敌,只是名头,其实那男人是有了这个,”梁仲chūn竖起小指,“那小子自以为有点家底,还以为汪曼chūn不敢动他。”
结果被汪曼chūn抓了个正着。
听76号带去的兄弟说,把那小子从他qíng人的房子里拖出来按在地上的时候,那小子就穿了一条内裤。
“你找我算账?”汪处长的男友,哦不是,已故前男友争辩道,“当年明大少爷还不是抛弃了你出国了,你怎么不去找他算账……”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汪曼chūn一枪爆了头。
“别提我师哥。”她擦了擦带着硝烟味的枪口说,“你连我师哥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梁仲chūn顶多算只偷偷扒粮的老鼠,汪曼chūn才是日本人养的鬣狗,阿诚想。
心狠手辣。张口必咬人,咬人必见血。
“怎么,今天汪处长打扮得这么漂亮,该不会又要去杀人吧?”
“不是杀人,是杀心。”
“杀心?”
“明长官的专机今天下午就到上海了,”梁仲chūn晃了晃脑袋,“76号里面也好办公厅也好,可是有人比起你我更想讨明长官的欢心。”
“汪处长?”阿诚说,“怎么,得了明大少爷的心,她想当76号的大总管啊。”
“她想当的是明家大少奶奶。”
“哦,原来如此。”阿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阿诚兄弟,”梁仲chūn说,“汪处长都出动了,你却还在我这76号耗着。好歹他也是你的顶头上司不是。你不怕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你屁股?”
“好了好了,你都送客了,我怎么还能舍不得走。”阿诚站起来,“走了走了,可惜了一杯好茶。”
临到走到停汽车的地方,梁仲chūn却又叫住了他。
“阿诚兄弟。”
“怎么了?”
“上次你要我为你摆平的事qíng,我为你摆平了。”梁仲chūn踌躇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不过,新长官要来了,你的开放作派……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下。你看,就连我老婆,要不是知道我俩是兄弟qíng深,也不免要想到歪路子上去了。”
“梁处长不要担心,我还不至于对你出手,”阿诚笑了,“我这人吧,饿了,也知择食。”
等他一脚跨上了车,梁仲chūn才觉出来不是滋味。
“你这小子,”他对着汽车挥了挥拐杖,“我好好地替你着想,你倒嫌弃起我来了。”
阿诚咧嘴一笑,然后发动了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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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郭骑云竟然说出了和梁仲chūn一样的话。
阿诚刚在餐馆里坐定,食物上了桌,他往嘴里塞了一小块牛排,就听得郭骑云说“你的生活作风太不正派了”。
他放下刀叉,瞅着郭骑云。
“上峰是让你来给我传达任务,还是让你来教育我的?”
“这不是上峰说的,是我自己说的。”郭骑云说,“作为qíng报站的站长,我有责任监督你……不像样。”
“那你说间谍该像什么样?像你一样……”他凑过去,身体往前探,轻轻吸了口气,“……正派?”
然后他收回身体,靠在椅背上:“说真的,骑云兄,你那电影演员的女朋友到底什么时候才肯答应同你办事?”
“你,你是怎么……”郭骑云的脸上立刻烧了起来。
眼见阿诚又要凑上来,他立刻向后靠在椅背上,好离他尽量远一些。
“你你……你不准闻我!”
阿诚大笑起来,郭骑云才知道他又在逗自己。
“你拿肥皂搓领子,肥皂水都没洗gān净就敢去晾,但凡你女朋友同你一处住着,也不忍心你穿着这样出门吧。”
郭骑云低头一看领子,立刻脸又是一红。
“咱们在军校的时候,穿什么样根本没人管。”他粗声粗气说。
“可是这里是上海,你穿着这样进来,要被服务员笑话的。”阿诚挥了挥叉子,表示不赞同。
怪不得,郭骑云想,他刚进来的时候,服务员多看了他三秒。
他还以为是他bào露了还是怎么着,原来是因为一个没洗gān净的领子。
而阿诚看他一秒钟换了三种表qíng,已知他全部所思所想。
这家伙,从小到大,藏不住心事这桩,一点也没变。
阿诚和郭骑云是孤儿院里认识的,那个时候只打过照面,并没有什么jiāo集。
郭骑云大他几岁,但是因为xing子太耿直,嘴巴又有点笨拙,因此一直也没被人领养。
但是阿诚知道他人不坏。自己被领养的时候,别的小朋友们都羡慕嫉妒地看着,只有郭骑云来送他,送他直到门口。
“真好,有人愿意带你走。”那时候郭骑云说,“如果有人愿意从这里把我带走,我这辈子都跟着他。”
后来阿诚再遇到他,没想到竟然是在王天风的学校。郭骑云成了副官,军装笔挺地站在王天风的身后。
王天风从孤儿院里领走了他,从此,郭骑云这条命就归王天风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阿诚刚被领养那阵儿,养母待他很好。
当然,佣人的儿子,用度并不宽裕,日子过得也节俭。
但是他从孤儿院出来的,什么样的苦日子他没有过过。
在孤儿院的时候,衣服外穿三年,内穿三年,打上补丁又三年。
难得逢年过节,有善心的先生太太捐献了饼gān,一个人能分到一块就不错了。
阿诚总是年三十吃半块,还有半块想留到年初一,还经常被老鼠偷了去。
那个时候他想,只要有个人爱他就够了。一碗薄粥两个人喝,也不会觉得苦。
但是养母的爱并没有持续多久。有一天养母回来,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是左撇子,但是他一用左手拿筷子,养母就往死里打他。
不准他吃饭,冬天用冷水泼他,罚他跪石板地,膝盖都肿了也不让他起来。
他哭过,很多次,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哪里又不讨人喜欢了。
他哭着,叫着“妈妈”,却始终没有人答应他。
他哭,不是因为他痛,而是因为他想要她爱他。
后来他不再哭了,因为他终于明白她并不爱他。
开始他恨她。然后他可怜她。
世人的凉薄和无qíng,她尝得比他透。可恨之人,终有可怜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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