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日子好过了,养母不知哪里得来了钱。
她不再打他了,虽然两个人之间的裂痕已经不可弥补。
家里的气氛永远是沉默如冰。大概是嫌他碍眼吧,她gān脆送他去上寄宿学堂。
他终于从那个家里走了出来,去了学校,去了国外,去了很多地方,然后找到了他的信仰和正义。……他那颗漂泊无定的心才终于有了归宿。
他想,他这辈子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爱。
因为他不需要。
“别跟我说,你成日招蜂引蝶,是为了任务。”郭骑云说。
“不要乱用成语,骑云兄。”
“新政府原来那个时局策进委员会的代委员长,你说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当然不是。”阿诚立刻说,然后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不止一腿。”
“你……”郭骑云这次连耳朵都红了。
那个代委员长是汪芙蕖的亲信,算是个称职的汉jian,可惜根本就不是块能稳定局势改革经济的材料。阿诚挺中意他的,因为他太好控制了。可惜庸才还是不能当梁木,太不争气,终于让日本人一脚踢走了。
而本来要来的新长官,确实是个能人,而且被日本人和汪芙蕖两方都看重。阿诚多方调查,终于掌握了一些他的秘密。
人一旦有秘密,就像是jī蛋有了fèng。就好办多了。
不过阿诚不急着动手,若是能控制住,自然是最好的,可以为我所用。
若是无法掌控,他自然有办法让多疑的日本人不再信任他。
……谁知道,会半路杀出来一个明楼。
虽然在梁仲chūn那里假装一无所知,想要套梁仲chūn的话,其实他早就对这位明长官仔细调查了一番。
明楼什么都有,钱,产业,相貌,学历,能力。……唯独没有秘密。
我是说,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诚不信。这世界上没有不带秘密行路的人。
“是谁杀了本来要坐这个位子的人呢?”他问郭骑云。
国共两方肯定有人行动了,不知道是谁gān的。
“你忘了我们这里的规矩了?该你知道的,你知道。该你管的,你管。”郭骑云说,“不该你管不该你知道的,你不能问。”
“好啊,这个我不问。那新来的明长官呢,是什么身份?”
“无可奉告。”
“骑云兄,不要这么死板,说说又不会死,我听过当做不知道不就行了……”
“你!”郭骑云差点拍案而起。
“好好好,我不问,你不要这么一脸严肃行不行。”
阿诚最怕郭骑云一脸严肃。那表示他又要对自己进行组织xing纪律xing教育了。
这人的枪法有多准,他的唠叨就有多烦。
“我的新任务呢?”他岔开了话题。
郭骑云拿出烟,抽了一支递给他。他从过滤嘴中抽出纸卷,看完了,随手用打火机点着了,看着它烧得几乎没影了,才丢尽烟缸里。
“这是新政府里最近的qíng报,”他把改装过的打火机放在郭骑云手里,“你要的那些都在里面。”
郭骑云假装不经意地左右看看,然后把打火机滑落大衣口袋。
“老师那时肯收你,大概是觉得你办事还算利落吧。”他说。
“不,老师肯收我,是觉得我和他像。”阿诚笑了。
“哪里?”郭骑云不服。他可不允许“不正派”的阿诚跟他心里最尊敬的王天风像了。
“浑身上下。”阿诚却偏要逗他。
“滚。”
“好好好,我走我走,一个两个都要赶我。”阿诚站起身来。
“这个时代是个大染缸,你越是被染得五颜六色,越没有人看得清你本来的颜色。”他对郭骑云说,“骑云兄,不是我说,你也要给自己找点保护色。”
“什么保护色?”
“要我说,一个洗gān净的领子,再印上一个女演员的鲜粉色唇印,就很好。”
在郭骑云咬着牙低喊“还不快滚”之前,他就溜出了饭店的门。
虽是冬天了,午后阳光正烈,他戴上墨镜。
他跟王天风还是像的,阿诚想。
他们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不过,他只是往身上泼点颜料,顶多浓墨重彩。
王天风那个疯子,则会不惜以血祭之,把世界染成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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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停好车,进了办公厅,书记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阿诚先生,你怎么才回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明长官等你很久了?”
“等我?明长官已经来了?”
“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刚把所有人都见了,就您不在,所以点名要见您这个高级秘书。”
“你怎么说的?”
“我说您公务在身,去76号送文件去了。”
“聪明。”阿诚笑了。
“您就别逗我了,赶紧去见明长官吧。”
没想到明楼这么快就新官到任了,他想。
汪曼chūn去机场接他,阿诚还以为明楼会先回汪芙蕖那里。到家谢师嘛。
没想到明楼居然先来了办公厅。看来真如梁仲chūn所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就要开始烧屁股了。
“我知道了,这就去。”阿诚答应道。
跟着书记员急匆匆往里面走,却不小心和迎面推着满车文件过来的一个76号过来送文件的事务员撞了满怀,文件掉了一地。
“做事qíng怎么这么不小心。”书记员本来就急,这时忍不住数落起事务员来,“我们还有急事。”
事务员也是个机灵人,连忙点头认错。
“不打紧,这边我自己收拾就好。”
到了明楼的办公室门口,阿诚对书记员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书记员点了点头,走了。阿诚这才拿出夹在指fèng之中的纸条。
那是跟自己相撞的时候,那个事务员迅速塞给他的。那里面,是中共地下组织给他的新任务。
阿诚打开来看,却差点失笑。
中共地下组织给他的新任务,竟然跟郭骑云那里给他传达的任务一模一样。
如果国共合作也能这么心有灵犀就好了,他想。
“yù除蛰jian,自身边始。”
他看完,用手指一捻,塞进了胸口的香烟的过滤嘴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来。
那个大家口里的明长官正站在窗口,背对着他,仿佛在看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个背影,心却竟然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自那日在明公馆的门口松开了他的手,这人有多少年未见了,他想。
这么想着,对方回转身来,看见了他。
“阿诚先生。”对方的眼睛上下打量他,语气却非常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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