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明楼并不戴眼镜,眼睛仿如海洋宽阔,又似海洋波澜万丈。
彼时阿诚没有看过大海,但是他想必定是明楼眼睛里的模样。
而现在的明楼,戴着眼镜,温文尔雅,那双眼睛却不再像大海。
倒像是深潭,波澜不惊,讳莫如深。
“都说阿诚先生是个人才,能为我所用,实乃我之幸也。”他露出一个笑容,朝阿诚走来。
“希望以后我们jīng诚合作。”他说,对阿诚伸出手来。
“那是,自当为明长官尽心效力。”阿诚连忙露出一脸笑容。
可是看着那只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忌惮起来,没有立刻去握。
那样的宽厚,那样的温暖,不用去握,他似乎也能感觉到,也存留于他的记忆,印刻其中。
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他还在明家帮佣的时候,明家小少爷明台贪玩,非要自己上树给他摘果子。
他骑在树枝上,上下不得,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哭不解决问题。慢慢下来。”有谁站在树下,对他说,“你看见左边的树枝了吗?”
阿诚的腿颤抖着,可是那声音里仿佛有什么镇定人心的力量,让他颤抖的腿慢慢停止了下来。
他忍住了眼泪,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去。
当他探向最后一根树枝的时候,有一双大手伸过来,穿过他的腋下完完整整抱住了他。
然后他被投入了谁的怀中。那是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那种安心感让他几yù虚脱。
那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现在你可以哭了。”然后那个声音说。
“怎么了?”而现在,看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同样的声音温和地问。
今日立冬,阿诚突然记起来。
冬,终也,万物收藏。
……于他掌中。
第二章 【如何撬开铜墙铁壁】
阿诚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
他今天刚刚到办公厅,就听说明长官在办公室已经跟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
可是他昨天居然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也没有人通知他需要为会议做准备。
他正疑惑明楼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书记员就过来了。
“听到风声了吗,听说进出口的放关制度要改了?”
“哦?”阿诚立刻竖起了耳朵。
“明长官说了,以后进出关方面的事qíng,您这里一个章不行。必须由三位高级秘书一起,三章齐全才可以放行。”
阿诚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早上的事qíng,”书记员说,“刚刚小孟去明长官的办公室送咖啡,听见明长官跟刘秘书说的。听说过两天正式文件就会发下来了。”
见他不吭声,书记员说:“您得罪明长官了?”
“瞎说什么。”
“这摆明了杯酒释兵权呢。”
那日在办公室见面时,那个人明明笑眯眯地握着他的手,说了要“jīng诚团结”,到了晚上,还请大家一起去吃饭喝酒,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没想到,才多少时间,就要拿他开刀。
也许是有人在中间搞鬼,阿诚想。
虽然同是高级秘书,但是就他手里的差事最肥,也许是刘秘书和李秘书妄图从中间横cha一杠,也并非不可能。目前的局势还不明了,自己最好观察观察再做后手决定。
他打定主意,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径直去了明长官的办公室。
没想到了办公室门口,却看见汪曼chūn和梁仲chūn就在门外直直站着,像两根桩子。
“你怎么在这里?”他惊奇地问梁仲chūn。
“我怎么敢不在这里?”梁仲chūn瞥了他一眼说,“你们明长官叫我们来的。”
“什么你们长官?”汪曼chūn双眼直视前方,似乎连看他们一眼都懒得看,“梁处长,小心说话,是我们明长官。”
“是是是,梁某人还是比不上汪处长说话周全,是我们明长官。”梁仲chūn口是心非地答应道。
明楼不仅是新政府的时局策进委员会的会长,也是特工总部委员会的新会长。虽然他不在76号呆着,也无法拨出太多时间管qíng报工作,但名义上也算是汪曼chūn和梁仲chūn的上级。
“明长官把你们叫过来什么事?”阿诚问他。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梁仲chūn说,“刘秘书只让我们在外面等着。”
原来一大早梁仲chūn还在qíng人的被窝里睡得正熟,手底下的人就给他打了电话,说是明长官找他,要他今天一早来新政府办公厅报道。他连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新政府办公厅,不料却被刘秘书拦在明楼会长的办公室外面,说是正巧碰上明长官正在办公室里开上一个会。
刘秘书告诉他们“明长官请他们在外面稍等”。
“结果这一稍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梁仲chūn看看表,“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就不问问。”
“问了啊,刘秘书说他也不知道。”梁仲chūn摇头,“长官都说了要我们等,我们这些下属当然只有等的份儿了。”
他本来一条腿就不好使,这时候忍不住揉了揉腿。
汪曼chūn不理他们,倒是站得笔直。看汪曼chūn没有注意他们,梁仲chūn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明长官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办公室里响起来一阵鬼哭láng嚎的声音。
门一开,一个穿得人模狗样的中年男人被拖了出来。
“明长官,误会啊,误会,您听我说……”那男人gān嚎着,就被人拖了出去。
梁仲chūn和阿诚同时认出了这个男人。
“坏事了。”梁仲chūn一哆嗦。
“别慌。”阿诚立刻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可是他……”
“敌人还没打过来,你先别在这里自乱了阵脚。”阿诚说。
梁仲chūn和阿诚手底下有几个贸易公司,专门来替他们的走私生意打掩护。当然,名义上的运营人都不是他们。被拖出来的那个男人,正是其中一个贸易公司的董事长。他是新政府军事训练部次长的侄儿,在政府里背景很硬,梁仲chūn才派人找他来做这个虚职。平时不需要做任何事,大把的钞票送上,只在关键时候请他出面,到政府里来走动走动,打点打点。
这次明楼到任,梁仲chūn他们自己不好出面,就让这个人以贸易公司的名义出面,给明楼送了一些礼物。明家家大业大,钱自然不缺,于是备置了一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和字画。昨天晚上送出去的,回来就给梁仲chūn底下的人来了电话,说是谈得特别好,肯定没有问题。只不过,明长官回国之后公务繁忙,一直没有回明公馆,就在金门饭店住着。礼物送到明长官下榻的金门饭店,明长官却说酒店房间小没地方搁,叫他第二天来早一点,把东西秘密送到办公室来,jiāo由明家的仆人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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