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适之听着小德子含糊不清又意向指明的话语,心里门儿清。
皇上这一次着实把很多人都吓到了,不管是历险的事qíng还是无嗣的事qíng,都令朝臣们心中不安。尤其是宁王围攻福州的那段时间,想必京中有不少人在大把大把地掉头发,这些担忧他自然是清楚的。他也同样清楚这一次的反弹会有多么的大,更别说皇上曾经答应过内阁,在回来之后就把子嗣的问题处理清楚。等这风波过去,内阁估计就会bī着皇上把诺言兑现了。
而且……焦适之想起了李东阳。
小德子的话语忽然掀起了焦适之心中的波澜,然而面上完全不显,他镇定地看着小德子,“事qíng不止是这样吧?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小德子的模样,完全是在为他担忧才是。
小德子猛跺脚说道:“哎呀焦大人就是心细,如果只是说想让皇上纳妃,与我们一点gān系都没有,可是这一次偏偏有人把矛头指向您,说是您住在乾清宫是违制,说您魅惑君主,还有什么豹房修筑,全都是污蔑您的话!”小德子说得着急,也实在是难受。
他在焦适之身边伺候很多年了,就没见过这么xing格温和的主子,凡事能自己动手就全然不需要他人,偶尔他多做了点什么还会得到句谢谢,时常为了锦衣卫与皇上的事qíng挑灯夜战,第二日又jīng神地跟随在皇上身边。或许他与皇上之间的关系的确是过密,然而却丝毫没有越距的举动。相反,对他们这些日夜伺候着乾清宫的人,皇上似乎才是这段关系中的主动者。这一次这一桶脏水泼上来,最先无法忍受的反倒是小德子自己。
焦适之难得见到小德子脸上还有顺从以外的神色,顿时心中一暖,“你不必担心,这一次的事qíng我会令人先去查探,下朝后我会同皇上言说的。”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打算真的跟皇上说什么。
小德子迟疑地点头,到最后要退出去的时候才小小声说道:“大人要好好保重自己。”第一日见到皇上抱着大人下马车的时候,他的心跳都要骤停了。
焦适之含笑点头,目送着小德子远去。
而在小德子离开后,焦适之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平静,而然眉眼处的隆起却表达了截然相反的讯息。
焦适之在心里折腾了许久,靠在chuáng头轻声叹息。从他被皇上要求入驻乾清宫的时候,他便想到会有这一日。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随着皇上日渐的长成,后宫空虚,即便正德帝在他面前竖着无数靶子,最后他还是会被注意到。
即便如此,当初皇上如此说的时候,焦适之却没办法拒绝。
那个时候的皇上笑得太好看了。
焦适之一巴掌拍到脸上,面无表qíng地想到,果然色令智昏,实乃头上悬梁一把刀。
他在宫中留着的人也不少,派人出去查后,焦适之自己一人在屋内琢磨开了,撇开他自己的因素不管,这一次的导火索估计还是在这一次的危险上。小德子虽然说得含糊不清,但有什么不清楚的?若是这一次正德帝真的把自己玩死了,皇上后继无人的qíng况下,他们只能紧急地从几个藩王中挑出一个勉qiáng能用的人来。
而这种qíng况下所选择的藩王,与朝廷社稷是否有差别,与大臣们的预想是否有差别,完全不知道。而彼时宁王叛乱未除,或许最后是他登基也说不定。
即便现在皇上胜利了,这些当初就有可能出现的问题还是在继续困扰着他们,甚至比以前更严重。皇上遇险的时候或许只是在发酵,等皇上真的从危险中脱身后,这样的担忧会伴随着他们在朝廷中的每一日。
心好累,然而这是事实。谁都无法保证皇上会不会有第二次出巡,而且这一次的大获全胜,据回报还真的是皇上的功劳,在这样的qíng况下,哪怕将来皇上说他要去西北巡视,或许也皆有可能。
那他们这一群大臣怎么办?望着皇上空虚的膝下瑟瑟发抖。他们只能想尽各种办法,用尽各样的手段令皇上能够答应娶妻纳妃的事qíng。
易地而处,焦适之也觉得他们心酸。毕竟dòng房花烛夜可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们就怎么都想不明白皇上就不乐意呢?
换正德帝来想还叫屈呢!这皇帝当的,好色也不行,修身养xing也不成了?!
总而言之,这一次正德帝是把他们玩怕了,令这群大臣们决定还是得再多多努力,希望能在闭眼看到个继承人。但时间这件事qíng,怎么会跟焦适之扯上关系?
难道皇上在福州的举止,已经传到了京城来了?焦适之思虑着,许久后又摇了摇头,的确是有可能,但可能xing不大。李东阳也是刚刚才回京,就算他真的猜到了点什么,他最多也只会告诉刘健与谢迁两人,而这两人都是不屑于搞这样小动作的人。
那么就是有人特意放出这样的消息来浑水摸鱼了,浑的是哪门子的水,摸的又是哪家的鱼?
……
朱厚照下朝的时候,脸色算不上好看,但也还没到难看的地步,只是心qíng的确是不怎么样的。虽然他做好了要被pào轰的准备,但实实在在被pào轰了,这心qíng怎么都不能算是好的。原本他还想着下朝看看焦适之温和的笑脸转移注意力,结果焦适之这边的qíng绪也似乎不怎么样。
正德帝敏锐地觉察到与一个时辰前相比,现在的焦适之显然很不对劲,他坐在焦适之的chuáng边,试图令焦适之自己jiāo代。
焦适之一扭头就看到皇上正经的脸色,还以为朝廷上闹出了什么事qíng,“皇上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朝廷上又闹出了什么大乱子,您可别跟大人们吵起来,他们这个时候也是担心皇上。”焦适之隐晦地说道,毕竟这两天这样的场面估计是避不开的,刚刚从战场脱身,担心也是自然。
正德帝泄气,试图敲边鼓,“我一点事qíng都没有,你呢?”
焦适之一脸纯良,“皇上,我真的没事,就是在屋内坐了一个时辰,连chuáng都没下,不信的话您可以叫小德子进来为我作证。”
“得了吧,我就算是叫个门口的守卫都好过叫小德子,那货都敢为了你向我撒谎,他的可信度只能打个对折。”正德帝不满地撇嘴,显然对焦适之的话完全不信。若不是看在小德子对焦适之如此忠心的份上,他可是看不顺眼小德子许久了。
焦适之无奈地看着皇上,“您怎么跟他置气上了?”
正德帝一脸浩然正气,“我没有。”
“行,您说的都对,那您的奏折批完了吗?”焦适之眨了眨眼,迅速换了一个话题。
换来了一个哀怨的正德帝。
出去玩总是要还的,即便大量的奏折可以经由司礼监与内阁处理,但还是有些只能快马加鞭送给皇上处置,而一些重要却不是那么紧急的奏折,便堆压到现在处理。焦适之现在只要一想起当时看到满屋子奏章时,正德帝那绝望的眼神,心里便忍不住发笑。
正德帝一眼便知道焦适之这家伙现在在心里怎么编排他呢,但他也不生气,懒散地往后一靠,整个人显得优哉游哉,“今日内阁提出了子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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