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适之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只觉得头疼yù裂,脑袋仿佛要炸开,即便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却觉得上下眼皮好像粘合在一起,没有力气去挣动它,更别说更加瘫软的四肢了。他只能听到身边似乎有人在走动,良久,又有人过来察看qíng况,看完后并没有跟前几次一样立刻走开,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小德子,你叹气做什么?焦大人不是好好的吗?”另有一尖细的声音开口,人约莫站在离chuáng榻有一尺的距离。焦适之jīng神有些恍惚,不过还是集中注意听他们的对话。
“焦大人是没事,但是太子殿下还一直在反复,大人如此拼死救殿下,如果,如果,那不就太可怜了吗?”小德子抽抽噎噎地说道,声音虽轻,但带着哽咽。
“你疯了吗?”那个尖细声音的人走近几步,把小德子从chuáng边拉开,压着嗓子急急地说道:“太子殿下是何人,你居然敢妄言,你想死也别拉我下水!”
小德子一把甩开那人的手,针锋相对地说,“你昨日不也找你同乡说话,希望能够从东宫出去!现在东宫被锦衣卫封锁着,你就别痴心妄想了,现在太子是什么qíng况我等都不清楚。然如今皇上已经让锦衣卫介入,别说出去了,就算你躲到宫外去,只要他们觉得与你有关,你如何都躲不过!”他就看不得他们如此急切背主的样子!
“你以为你多清高?锦衣卫是什么人难道你会不清楚?东宫里哪一个底子是gān净的,你信不信现在如果太子刘瑾他们一个都逃不过去,更何况我们这些小虾米。你是跟了焦大人这样的好主子,却也不能因此责备我们寻活路。”尖细声音似乎不打算争吵了,说完之后就转身出去,徒留小德子粗重的呼吸声。
焦适之内心不安,两人的对话完全不能够提供有用的信息,锦衣卫介入的确是有可能的事qíng,毕竟宫中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毒蛇,尤其是在天寒地冻万蛇冬眠的时候,但是现在最让他关心的却是太子的qíng况。再如何抢救,太子毕竟年幼,即便昏迷前他终于感觉到轻细的呼吸声,也难保熬不过之后紧接而来的高热。
他心中着急却无能为力,身体深处泛着无力感,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一根手指。勉qiáng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天旋地转。立刻又闭上双眼,焦适之的注意力移向右手,拼命地想要手指动起来,哪怕一根也好。
动啊!
你倒是动啊!
小德子在与一同伺候焦适之的小内侍发生冲突之后,紧接着也躲出去平缓了qíng绪,呆了片刻,生怕在他不在的时候焦适之出什么事qíng,又返身回去。走到门口,却撞见正踉跄着走出来的焦适之!
小德子先是大喜,继而大惊,三两步奔过去搀扶着焦适之,急切地说道:“大人,您身体虚弱,刚刚清醒怎么就下chuáng了呢!太医可是要您休养好几日才能下chuáng呢。”
焦适之反手抓住小德子的手腕,沙哑着嗓子说道:“殿下qíng况如何了?”他的声音仿佛含着沙粒一般粗哑难听,嘶哑无力又费劲吞音。小德子手指微颤,低低说道:“小人不知,从那日后东宫就被封锁起来了,太子寝宫内qíng况如何,我等都不知道。”
“带我过去。”焦适之说道。
“大人,您是进不去的。”小德子劝道,他都能够感受到焦大人身子轻微的颤抖,这种qíng况下别说走动了,连下chuáng都是不该。“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您不必过分担忧。”
焦适之轻轻摇头,然后眉头微蹙,现在就连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都是折磨,“你不明白”如果,假定是如果太子真的出了什么事qíng,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他的所谓预见,到底意味着什么?
张东华发誓当他看到焦适之出现在正殿门口时他的脸色一定很奇怪,他转头与站在对面的人说了几句,然后返身上下扫视了一下焦适之,低沉着声音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要知道他身后站着的人恰正在询问关于他的事qíng!
焦适之缓了缓劲儿,哑着声音说道:“卑职想求见太子。”他本该向他道谢,如果不是他,那夜他也出不了东宫。
作为东宫侍卫长的张东华额间蹦出几道皱纹来,“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哎,张大人,话也不是这么说,这位是焦适之?”张东华的声音落下,身后便传来雄浑有力的男声,刚才与张东华对话之人慢慢走了出来,一身飞鱼服手持绣chūn刀,面容普通,然而气势bī人。
“指挥使大人,这便是焦适之。”张东华拱手说道,这话是为牟斌解释,实则也是为焦适之表明眼前人的身份。
第32章
出乎意料的, 牟斌上下扫了一眼焦适之, 吐露出的话语却让人称奇, “如果你想的话, 你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太子殿下。”张东华愕然地抬起头,略显沉闷地说,“指挥使, 皇上那边……”弘治帝下令的时候他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牟斌挥了挥手,淡笑着说, “这位……可是救了殿下之人,不必担心。”张东华眯起眼睛看着牟斌,怎么看都觉得这句话是个陷阱。
焦适之懒得去思考牟斌貌似忠厚的面孔后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甚至他也没有这个力气。他现在最想做的事qíng就是,进去确认太子的qíng况,然后睡觉。他的脑袋正在拼命抗议他给予的过多负荷, 甚至在嘶吼着要罢工。
他顺从着跟在牟斌身后,小德子担忧地止步于此。他的视线频频落在焦适之与指挥使身上, 带着呼之yù出的担心与深深的恐惧。张东华出于职责留在门口,但心神也同样留在牟斌身上, 按照他对牟斌的了解, 这位可不像面上那么好说话才是。
“你似乎不怕我?”牟斌悠闲地走在焦适之身边, 完全看不出一星半点身处在命在旦夕的太子寝宫的意味。然而他身上这股子气息越明显, 焦适之心里就越好过一点, 这或许证明了太子的安全, 即使他根本不清楚为何牟斌会在他面前显露qíng绪。
“指挥使大人说笑了,卑职一未害人,二未有前科,也没有心思去牢房观赏。而大人威严深重,卑职是敬佩才是。”焦适之忍着突突发抽的疼痛说道。
牟斌含着笑意,没有再问话,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寝宫,刚从里面出来的刘瑾一眼见着起身的焦适之,诧异地发现他身后跟着指挥使牟斌,面对着奇怪的组合发懵了一会儿,就听到牟斌说道:“殿下的qíng况如何了?”
刘瑾下意识回答:“已经稳定了,太医刚刚确认过。”如此顺溜的反应,自然是这几天被锦衣卫给吓出来的。自从弘治帝召锦衣卫入宫,这些个在宫里嚣张惯了的内侍们真正体会到了如何才叫嚣张跋扈,锦衣卫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接管了东宫,直到现在他看见飞鱼服的模样,刘瑾的牙齿都隐隐作痛,咬牙暗恨却无可奈何,他现在的小命可正握在锦衣卫的手里。
焦适之qiáng撑的一口气在刘瑾的话语后已经松了一半,另一半是为了亲自确认太子的qíng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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