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向好说话的贤二老师这回一反常态的严肃,他没有用哄孩子的语气照顾好每一个人的qíng绪,而是冷硬地命令众人立刻上车离开。癸虚留默默地坠在队伍尾梢,跟着上了车,孩子们一开始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为什么要连夜赶路,到后来却没人敌得过车轮滚滚的重复机械催眠,全都睡了过去。
癸虚留的右眼可以令她穿透车窗看到深邃的夜空中的月亮和点点繁星,但她的心却随着离京都的距离越近而沉得越低。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一夜无眠,车队终于黎明的第一缕晨曦洒落大地之前抵达了花开院家。趁着小萝卜头们被一个一个叫醒拉扯着下车的功夫,癸虚留往花开院家的大门里看去。
她从未真正仔细地看过这个地方,它的大门古朴庄严,仿唐时的制式之中深藏着难以磨灭的华贵韵味,每一栋建筑都充满了厚重而细腻的气息。
建筑都是有气息的,越是古老,越是浓厚,越是人气鼎盛、迭代相传,越是历久弥新、花木生灵。花开院家不知经过多少匠心的堆砌与传人的敬爱,才有了今日这番光景。风来月去,当年所栽樱树早已数不清开花几轮,经历了太久岁月,怕是一个恍惚,都免不了暗香疏影间忽闻故人笑。
原来,花开院家是这样的。
她随着一行人慢慢向宅院深处走去,沉重的心qíng渐渐变得平静。
当走到回后宅的必经之路时,有好几个身穿贵重狩衣的老头带着几个后生等候多时。一群孩子之中,他们只把目光聚集在了癸虚留一个人身上。看到他们的出现,癸虚留发现他们并不能令她的心境掀起一丝波澜。
被簇拥着的一个老者二话不说,yīn恻恻地盯着癸虚留,道:「带走!」
年轻的后生便围拢过来,把前面的几个还没搞清状况的孩子挥开,直接抓住了癸虚留的胳膊往身后一拐,然后紧紧地绑上麻绳。这些个二十几岁青年的力道很大,似乎根本没把癸虚留当成小孩子看,如果是普通小孩,被这么大的力气捏住手臂早就骨折了。麻绳的材质很粗糙,把癸虚留的皮肤刮得生疼。绑她的那人可能是怕她不识相地反抗,还给了她的背一巴掌让她老实点,这一掌正好拍在她被灵符炸伤的部位。
癸虚留闷哼一声,伤口大概开始渗血了。她抬眼瞥了那人一下,记住了他的长相。
「良木爷爷?你们这是做什么……此方哥哥!你gān嘛打癸虚留!」
这些人的举动并不是毫无反响,至少,被推搡开的孩子纷纷质疑起了这一切的不寻常,但真正问出声的只有一向不怕惹事的凉奈。他好像认识这些人,而且他为癸虚留的遭遇感到愤怒。
「喂你们绑她gān什么!这样太过分了!」
这孩子甚至想冲上来扯开人,但却被那些大人阻止了。其中一个老头在看到他后语气缓和不少,对他道:「是凉奈啊,你父亲还在家里等你呢,快回去吧。」
说完,他的眼风扫过带队的贤二老师,后者立刻识趣地表示这就带这些孩子们回庭中解散。
凉奈就这样和其他孩子一起被心不甘qíng不愿地带走了,然后,癸虚留毫无疑问地跟着这群yīn森粗鲁的家伙们离开。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表示一丝异议,连正常孩童因恐惧而难免的哭闹都没有,她不会知道,这在这群人眼里更加证明了她是个怪物。
在被关进柴房的时候,一个在整个过程中下手都不重的青年问她,还有什么话想说,弄得跟让她jiāo待遗言似的。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后面跟着的那个叫良木的老头似乎是他们之中的小头领,他哼了一声,命人把癸虚留的佛珠拿走。
「是!」
之前那个打了她的青年立刻过来说是摘不如是抢她挂在脖子上的那串佛珠,癸虚留往后退了一步,恰到好处地避过了那人的手。
「你!快拿来!」
没想到被一个小孩避过,这人恼羞成怒地伸出手想打人,结果却被隐在人群中从未开口的老头喊停,这同时也是他今晚第一次说话。
「此方,不要丢人现眼了。被一个八岁小孩的用禹步躲开,你这些年的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退下!」
此方只好心不甘qíng不愿地退下,一边恶狠狠地瞪了癸虚留一眼,口中却恭敬道:「是,鹰权大人。」
癸虚留看向那位出声相助的老人,这老头满头华发,看上去是这群人中年龄最大的。老者不着痕迹地对她点点头,癸虚留却忽然松了口气般的,对边上那位始终态度温和的年轻yīn阳师道:「你会帮我保管好的,对吗?」
那人似乎有点惊讶癸虚留会选择他,他的目光掠过那位叫鹰权的老人,然后答应了癸虚留会为她妥善保管佛珠并按时归还。他的话引起了另外一些人的不满,但癸虚留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很认真地嘱咐这个青年:
「拜托你了,这是我师父给我的,我师父又穷又小气,如果弄丢了他肯定拿不出第二串给我,他给我的东西我都有收好,不会乱丢的……唔,总之,它对我很重要。」
青年听了她gān巴巴的话一下子有点啼笑皆非,忽然觉得这不过只是个孩子。
通透gān净、颗颗饱满的佛珠被从脖颈上取下,一股怅然若失的qíng绪油然而生,随即急剧演化成为躁动的怒意漫上心头。癸虚留咬了咬牙,主动转身走进那件黑漆漆的柴房,她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再冲动了。
……不可以再给秀元惹麻烦了。
房门被关上,上了锁,门外有两个人看守。
癸虚留咚的一声坐下,扑起了一团灰尘,也不知道这么厚的灰得积了多少年。她屏住呼吸,等这些灰尘不再张牙舞爪地乱飞才大大地吸了口气。
她从踏上回程起就明白,事qíng败露了。
一路上她都不停地想着,如果逃跑她能逃去哪里,如果回去会受到什么惩罚,她该怎么争取自身权益……然后她悲催地发现,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跳车逃跑大概会先断手断脚,回花开院家大概会被人道毁灭。毕竟她放跑茨木顺便坑了一把花开院伊比士的行为差不多就相当于国共时期的我党中竟然出了叛徒,这根本就是直接枪毙的下场啊!
但是,事qíng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
因为啊,有人在前面挡着的话,事qíng总是会显得轻松很多。
柴房的墙壁忽然响起了非常细微的动静,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但癸虚留却毫不意外地看向那个方向,唤了一声:「帚神。」
不一会儿,一只扫帚打着滚穿墙而入,掀起了一大团灰尘。
【哇这里好脏好脏好脏!帚神好想扫gān净!扫gān净!】
癸虚留抓着帚神的脑袋把它拎过来,道:「别急有的是你扫地的时候,先给我看看秀元那边的qíng况!」
一进京都她就让帚神先行回到花开院家替她打探qíng况,帚神身上贴着秀元给的隐身符,秀元的符试问整个花开院家还有谁能解?所以癸虚留很放心帚神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刚才她迫不及待地把帚神抓过来,但此时她抓住帚神的手却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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