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癸虚留轻轻扯了扯小东西的糙,语气温和,漫不经心地说,「你也不喜欢这里吧,我也不喜欢,放心,我会带你离开,会有那一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
①胁息:是座卧时的一种“支撑”用具,通常为木制。《源氏物语》中便有“靠在胁息上诵读经卷”的语句,所以说胁息一般是作为简易桌案使用的。
②御帘:这是一种以细竹片编制而成的屏障。除了能够遮挡日光歪,室内的人还可透过御帘观赏外间景色,但室外之人却无法窥视室中人物。御帘通常安装在母屋和厢房之间、厢房与箦子的立柱之间及妻户口等处。至於宫城和贵人的殿舍,则还需在御帘的外缘处包裹上染有纹路的绢布。卷起御帘时,可用金制钩环或半圆环加以固定。
③壁代:这是一种用布帛制成的纬帐,与屏风一样,起遮挡视线的作用。不过,正如其名称所示的那样,壁代以长幅布帛代替了墙壁,这就大大增加了使用的便宜xing和美观度。在壁代的表面,有数条被称为「幅筋」的长带,自其顶端垂落至地面。日常使用时,壁代是被悬挂御帘内侧的。
④细长:儿童服装的一种,较简约。
⑤唾壶:平安时代的唾壶多为银制,其下部壶形的部分,被放入杯形的唾壶羽内。在我国较为实用的唾壶,传至日本却变成了纯装饰的器物。
讨厌的圈圈又出现了,多担待哈
第4章 寒河江氏(四)
晚膳没有去的下场就是,没有人想起府上还有一位小姐在饿肚子,又或者,那些人想起来了也不在乎。反正癸虚留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向来诡异,一般来讲她的确吃穿不愁,凡事也都有人伺候着,看着像是那么个大小姐的范儿。但是事实上她没有一点自主权,仿佛是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就连给母亲的晨昏定省都只有一个月三次,父亲更是见都没见过。
平时总喜欢来盯梢的桑子这会儿却不见踪影了,大概是怕癸虚留找她喊饿吧。厢房里,癸虚留趴在榻榻米上双手支腮,无奈的表qíng很是鲜活。
「帚神哪,打个商量呗,您老就别蹦哒了成不?这一下午都扫十八回地了!你以为我住柴房啊!」
帚神很热qíng,gān劲十足地把房里弄得灰尘乱飞,一心像在新主人面前出出风头,癸虚留忍了一下午在第五十次吃到稻糙飞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破功。听见主人出声阻止,帚神这才停下来,摇摇摆摆地晃到她跟前,因为腿太短看上去比较像蹦过来的。
「咕哩咕哩?」
帚神呆呆的黑脸放大般的凑在癸虚留面前,她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它一下,帚神不明所以地抖了抖,满身稻糙乱颤直把她看得一乐,于是忍不住又戳了一下,然后扫帚就又跟着抖,一边抖一边嘴里叽里咕噜地问同样的问题。
癸虚留闷笑,说:「来,主人教你啊,咱们这就叫huáng连树下,苦中作乐,记住没?好,你现在是把有文化的扫帚了,但比起我还差得远,可得好好跟着我学造不?呸…你稻糙戳我脸啦!去去去……;行啦别叽歪了,你家主人饿不死。」
帚神知道人类要吃东西,所以很担心癸虚留不吃东西会饿坏掉,就一直追问癸虚留怎么办,它也不知道癸虚留要吃什么,但是它可以帮忙听候差遣帮忙弄吃的来,直到听癸虚留说自己没事它才安静下来。
癸虚留拍了拍榻榻米上另一半的空间示意帚神跳上来,估摸着那个桑子短时间内大概也不会来找事儿了,不如gān脆和帚神一起躺下休息会儿。
「我从五岁开始就不怎么需要吃东西了,而且我的右眼也可以看见……嗯,姑且称作气与形吧,」癸虚留说得很慢,仿佛在想怎么解释,「死气是黑色,妖气是红色,灵气是绿色……;至于形,比如你是扫帚,但我知道你作为扫帚本体的样子,也可以看见你现在妖化的模样。」
「而我的左眼……其实,也是能视物的。」
常年不摘的纱布被一层层缓缓剥开,落下,最终露出一只完好的、阖着的眼睛,长长的羽睫如扇,在眼睑下投出了半圆的淡影,忽而睫毛一颤,眼帘慢慢地睁了开来,底下的赫然是一只澄光四溢的金色眼瞳!
整间厢房竟然随着这只金色眸子的开启而笼罩在了一片光明之中,并非有光从这只眼睛中she出,而是左眼所视范围之内,皆是光明。若不是夏日天暗得晚,这里定会引人注目。
忽然光明全消,癸虚留闭上左眼,重新缠上层层纱布。
「这就是为什么不能让左眼bào露于外的原因,小时候它还没有那么明显的光芒,也幸好如此,否则我大概也活不到见到你的时候了。」
癸虚留luo露在外的右眼黑dòngdòng的,若不是其中深处的蓝色火苗跃动,看上去着实不太像活人的眼睛。
她摸了摸帚神的脑袋,笑着自嘲:「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惆怅了没一会儿,癸虚留就被钻进自己怀里的毛脑袋扎得没功夫伤感了,帚神并不是智力很高的妖怪,但它很能感知到人或环境的变化,这也许是小妖怪趋吉避凶的本能吧。
【别难过…帚神…一起……】
【眼睛…很漂亮……】
【光…暖暖的…舒服……】
癸虚留低头看着这只连完整的人形都化不了的小妖怪,鼻头微酸。
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天天都哭,还是个小婴儿的她绝过食闹过自杀,结果差点真的死掉。
极度虚弱的时候,日光照在她发冷的躯gān上,她幡然醒悟——其实,在这里,她的命只有她自己在乎,她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也什么都不会带走。
死了,就是没了。
她后悔了,她上辈子就死得莫名其妙,怎么甘心就这样又死一次!
所以她就好好地活了下来,假装活得很普通。虽然,她还是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就躲在那个砚箱里。孩子蜷缩着手脚环抱住自己,轻轻地摇晃幼小的身躯,无声地哼唱着幼时妈妈哄她入睡的安眠曲,在阖上盖子后砚箱bī仄又狭小的空间里一边悄无声息地流泪,一边享受这片刻的、漆黑的、却堪称温暖的安全感。仿佛这样,不管是吃人的人还是吃人的妖魔鬼怪都找不到她。
后来,她的身体渐渐长大,再也钻不到砚箱里去了,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再躲起来,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地方给她躲了。她开始在沉默中求索,并每天每天都告诉自己,让自己一刻都不要忘记,她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直到今天,那个旧砚箱已经落满灰尘,她也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我没事的,」癸虚留抱着帚神不算柔软的身体,吸了吸鼻子,扯开大大的笑容,「左眼跟装了个灯泡似的,也挺好哈哈哈!」
虽然不太明白癸虚留说的是什么,但看见她不再难过,帚神也跟着高兴起来。
癸虚留静静地抱着帚神闭上了眼睛,安宁如水般淌过整个空间,喧嚣的、隐晦的那些暗cháo被缓缓推远,剩下的只有薄锦被褥与体温jiāo融的温暖,一室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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