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放松状态下,癸虚留竟然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这可真是十分难得了,自从脱离婴儿期后,她的睡眠变得越来越浅,同时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入睡。在原本的世界里她习惯于睡眠中各种丰富多彩的梦境,但来到这里之后她鲜少做梦,也许是生怕外面的森森白骨入梦吧,好在与食物的需求相似,她也没有太多对睡眠时间的要求。
然而,这一次是不同的。
癸虚留冷着脸站在虚空之中,望着周遭绵延不尽的黑暗,虽然不知为何她自身显示出了光亮,但这点寸余微末,根本无法照亮她的身外一尺。
整个空间仿佛虚无之境,无声,无光,无鬼神外物。
癸虚留心里冷笑,装神弄鬼!
若是放在平时她贸然被拉入这样一个空间,一定心下万分慌乱,但今日不巧,她才与帚神共享片刻安宁就被不速之客打破,一时间恼怒大过于惊慌,倒是感觉不到惧意。
「不知阁下闯入我的梦境之地有何贵gān?」
癸虚留gān脆安坐下来,盘腿自然倾斜,右足搭在外侧,冷脸瞪向空中。她知道这里一定另外有人cao持,而之所以会呈现出黑暗的虚无……
『哦呀哦呀,这么快就猜到了吗?不要生气嘛,如果不遮住你的「眼睛」,我的身份可就被你看穿了呢……但是,现在还不行哦,留~酱。』
一个风雅的男声从黑暗中传来,略显轻佻的语调却并不招人讨厌,反倒像熟稔的兄长一样显得亲和又包容。
癸虚留却没有丝毫买账的意思,反而更加皱眉,这个人知道她的能力。
的确,之所以她能觉察出这里肯定有人cao控,并不是她真的看见了,相反,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才确定是有人将她拉入了做过手脚的梦境。试想,眼睛瞎了的看不见和被人用布蒙上了眼的看不见本质上是有所区别的,她现在,就像被人故意蒙上了眼睛,所以这里才会一片黑暗。隐在虚空之后的这个人为了隐藏身份,gān脆「遮住」了她整只眼睛。
「不妙啊,果然生气了吗?」男人说着不妙,语气里却没有丁点着急的意思,仍旧亲昵友好地自说自话,「这样吧,我先道个歉,这么冒昧地将一位可爱的小姐的梦境与我的梦境之地相连,确实有失风度,希望留酱不要那么气愤才好。」
男人略带委屈地说,「其实我也是实在没有别的更稳妥的办法才这么做的,要想不引起别的东西注意地靠近你,比想象中更难呢!这一点,留酱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癸虚留默然,这个男人虽然听上去轻佻,但她还是从中听出了诚意。
梦境之地的相连,确实极为稳妥。
似乎觉察出了癸虚留态度上的松动,男人敛去了夸张的上扬语气,趋渐平静的声音温和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要维持这样一个相连的梦境可不是什么易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算太多了……」他的语气微沉,但本质上还是带着慢条斯理的优雅,「撒,首先我们必须得对最基本的条件达成共识——」
「留酱,你想离开寒河江府吗?」
癸虚留眉心一跳。
男人无奈:「冷静一点,我可没有什么恶意呀。」
癸虚留毫不留qíng地说:「但我也不相信一个连身份都需要隐匿幕后的人会对我抱有什么善意。」
面对这样明晃晃的防备与敌意,男人只好大大地叹了口气。
「唔,看来合作破裂了,真可惜……不过既然来了这一趟,还是给你留个小礼物吧——留酱听说过神之目吗?」
从男人的声音里听不出有多遗憾,就和他说不妙一样也听不出什么着急之意,但却让人听出了不讨人厌的狡黠。癸虚留对于这样的发问自然不会应答,男人也不介意,只是继续说道:「传闻神有双目,左眼光明,右眼真实。神之左眼所照之处,皆是光明;神之右眼所视之内,唯有真实……;怎么样,留酱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
左眼是光明,右眼是真实。
癸虚留怔怔不语。
『神可以看穿万物之形,此处的「形」即因果造就的万物之形态;然而,「真实」并不仅仅局限于形,它还包括「真」与「理」。「真」是一件事的真相,而「理」则是心中所思所想。不知留酱是否听闻阎魔之眼,那就是神之目的一种,阎魔之眼继承了神看穿「真实」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阎魔能看穿人的灵魂……嘛呐,不知道也没关系,留酱大概也不会想见到那位大人的。』
男人解释起事物来逻辑很清晰,而且说完一段便出言略带调侃的习惯莫名有点熟悉。
阎魔?
癸虚留无语了片刻,那就是传说中的阎王爷吧?谁没事会想见阎王啊!
「能流传下来对于神的左眼的记载并不多,就算有,也流诸于表面,在这一点上大概帮不到你什么了。但是,光明这种东西,能联想到的往往就是破障、净化、除秽……;毕竟,神不能只看穿敌人却无法杀伤敌人吧?所以,光明应该能成为你的利器。」
「左眼主持赏与罚,右眼看穿善与恶。」
「……拥有才能的孩子啊,千万不要làng费了你的天赋。」
男人最后近乎喟叹的语气令癸虚留松开了皱着的眉头,她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只不过,就算这样,也还是,很,令,人,讨,厌。
「光明与真实?呵……」
癸虚留仰起头,曲线优美的雪颈绷出了略带高傲的角度,她有些恶质地弯唇一笑:「那么,礼尚往来,我也送给你一份礼物。」
被视为不祥的左眼彻底睁开,那一刹那,骤然亮起的金光耀眼如同太阳瞬间撕裂了诡秘的黑暗,空间震动,像墙体大片大片的剥落与坍塌……凡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光明。
境界破碎,与此同时境界背后的一块黑玉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京都某间深院厢房之中,一个穿着洁白狩衣、头戴立乌帽子的男人正随意地靠在榻榻米上,他慢慢地睁开双眼,打了个呵欠,笑叹道:
「唉,可真是睚眦必报的xing子呐……」
他边上的蒲团上坐着一个未留发的男人,眉目英挺,面容严肃,一看就是谨遵正统道义之人。
此人皱眉,似有隐忧:「这样就结束了吗?」
男人用合拢的折扇扫去地上的碎玉,然后竖起左右一晃,微笑道:「不要这么严肃嘛,忧心忡忡会很显老的,你本来就是我的兄长,这样下去旁人会以为你我有如父子,我可不想有你这样的父亲大人呀。」
光头男的额头似乎冒出了两根青筋,闭眼沉声道:「家主大人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穿狩衣的男人对此一哂,继而敛去笑意,道:『虽然没有达成共识,但是…既然有了神之目的线索,谁又会甘愿受困于牢笼呢?寒河江府的怨念之气已经到了不可不治的程度,京都又有「那位」坐镇,如今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孩子了……』
面对兄长的沉默,男人很快又恢复了轻松调笑的语气,他的扇子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打着碎玉边的地面,目光沉静,笑意浅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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