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城像是稍微松懈下来一点,喘了口气。也难怪他这么紧张,明教在明里暗里,都是和láng牙军敌对的一股势力,虽然不至于完全不能见光,到处也都有明教营地,但是若是被倾月知道了陆明烛是明教的人,继而就有可能牵扯到叶锦城,最后便是整个大局了。明教与红衣教的冲突倒是激烈得很多,各据点之间经常发生打斗之类的事qíng。
“她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问我从哪里回来。”
“你怎么说的?”
“照实说的。”
叶锦城闻言露出一点赞赏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暂时应当没什么问题。你最近别去商会里了,我回头去试探试探,先看看她下一步到底是什么意思。等等,你每次回明教据点的时候,都不曾遇到过她么?我听说过的……”他的语气迟疑下来,像是在顾虑着什么,“不,我就是听说的,不是特意派人去打听……你们同红衣教常有龃龉,你从没见过她?”
“没见过。我回去的时候也不多。”陆明烛如今已经是明教在洛阳附近据点中负责较为高层事qíng的弟子,手上好几个据点时常有汇报来他这里,他却出于谨慎不怎么回去,除非有特别重大的事qíng等着处理。
“也没听人说过?不应当的,”叶锦城喃喃自语似的思索起来,“据我所知,洛阳附近这些红衣教据点,头目也没有几个,倾月也算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了,你们纵使没见过,之前也该有所耳闻才对。”
“……你不知道,”陆明烛摇摇头,“据点之间互相打是打,可是头目之间用的名号千百花样,有时候对不上号,再说了,她在你们那里说自己叫倾月,在我们那里谁知道她又叫什么。不用担心,我决计和她打不上照面。”
叶锦城一时无言以对,两人都各自沉默下来,只是这次竟然奇异地都未曾觉得尴尬。叶锦城说完了话,这才觉得诧异,他没有料到陆明烛还能同自己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这种心平气和,似乎朦胧中有一些冰消的征兆,可是他再抬头看陆明烛时,就很快明白了,这绝不是冰消的迹象,而是意味着另一种更深远的疏离——因为陆明烛将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楚,在公事上能同他心平气和地谈话,在私事上也就定然一如既往地划清鸿沟。无论陆明烛怎么样,他都不能说什么,只因为他旧日在那段感qíng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如今就仍然要顶着这个角色,一直这么下去。
他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正在往肋下缠裹布条的手臂格外酸痛,简直没有一点力气,动作也就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两人正在相对无言,就听见后院里林巧巧大声喊道:“前辈,师叔,你们好了没有啊?来帮帮我啊!”
两人都是一愣,叶锦城赶紧手忙脚乱地双手伸到胁下想要给布条打个结,可是牵扯着伤口一阵阵地疼,那手指便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哆嗦起来,半天都系不上,正在手忙脚乱,陆明烛的手突然从下面伸过来,叶锦城只觉得胁下一紧,是陆明烛利索地给他将绷带打了结。
双颊上一热,他知道自己是脸红了,红得莫名其妙。他抬头去看陆明烛,却依旧不意外地看见一双冷冰冰的眼,像是数九寒天当头一盆冰水,浇得他浑身哆嗦着又冷下来。陆明烛转身出去了,留下叶锦城一个人坐在那里,他眼神有些发怔,一只手却伸到胁下,轻轻抚摸着刚打好结的布条。
“叶师叔!好了没有啊?”
林巧巧在外面又是一声,叫得叶锦城回过神来,抢慌抢忙地抓过衣服往身上套。他这时候才觉出颇有点冷,之前光着上身跟陆明烛说话,竟是全然没有意识到。只是穿着穿着,心思又不由自主地开始信马由缰,林巧巧方才在外面高喊那一声,就仿佛是在催促他们收拾什么见不得人的事qíng一样,自己现下这样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简直活像是……思绪戛然而止,他惊觉出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得可笑,又有些太过无耻了,只好伸出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好冷静下来。这种qíng状十分不对,他深知,只有从来没有尝过qíng爱滋味的怀chūn少年,才会像他这样心思千回百转,时起时伏,幼稚得可笑。可是只要一见到陆明烛,陆明烛的一举一动,在他自己这里就会被止也止不住地延伸出无数个可能与不可能的意味,他自己在这里愚蠢可笑地忽悲忽喜,对陆明烛来说,可能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明知道是痴心妄想,却连一点控制自己qíng绪的办法都没有。
叶锦城急煎煎地套上衣服,手忙脚乱地束好了腰带之后推开门走到后院,却赫然看见陆明烛和林巧巧两人弯着腰在院子里忙碌,那后院是用山里砍来的竹子就近弄起来的一圈篱笆围出来的,泥地一下雨雪就泥泞得很,除了林巧巧种的几畦菜蔬,乏善可陈,可此时深色的地面上滚动着一个个huáng色的小绒球,并且都在叽叽地叫着。
叶锦城有点发怔,站在屋檐下一时没动。倒是林巧巧和陆明烛手脚利索,一只只把那些huáng色的小jī崽拢在怀里,放进院子一角一个大瓦罐里。
“这是……”
“哼,该死的láng牙军,好端端的害我们又要搬营地,我这窝小jī,好不容易才养起来呢,这下可怎么带走……”林巧巧一手拢着huáng色绒球似的一团,气哼哼地抱怨,“这都是什么呀……算了,这些小的带走,其他那些大的……”
“……趁早吃了吧。”陆明烛把一只jī崽放进瓦罐里,拍了拍手,“横竖带不走的。”
“……也好,”林巧巧想想又开心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jīròu之美味,神qíng立刻就变得生动了,“叶师叔,别在那里站着,来帮我啊。”
“呃……这个……”叶锦城下意识地有点愣怔,他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大场面见得多,这种事qíng却做得少,看着那些huáng色的小毛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只得迟疑地走到院子中间来。
一只淡huáng色的小绒球滚到他脚边来,叽叽地叫着。林巧巧快步跟过来,弯腰把那小东西抓在手里,笑嘻嘻地对叶锦城道:“叶师叔,你看,可爱吧?”
叶锦城还在发怔,冷不防林巧巧突然狡黠地一笑,踮起脚伸手把那个huáng色的绒球搁在叶锦城头顶上。小jī仔站不稳,用爪子抓着叶锦城束好的头发,发出叽叽的叫声。叶锦城急了,伸手想要把它取下来,却被林巧巧笑着隔开了手。
“今天难得大家都在,那些半大的,我这就把它们给烧了吧,”林巧巧笑眯眯地转过头,“前辈啊,你说怎么烧好呢?”
“……切块焖了就不错。”陆明烛瞥了叶锦城一眼,转身走到另一边去了。
“好!”林巧巧大声地应答着。
叶锦城想要去抓头上jī崽的手停在那里。头发上的huáng色绒球不安分地挪动着,发出叽叽吱吱的叫声。他觉得方才陆明烛瞥他那一眼的时候,仿佛嘴角边露出了一点依稀的笑影儿似的——但是也许是自己习以为常的错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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