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这么早就赶了来,什么事qíng呀?”
她娇滴滴的语气像是一无所知。叶锦城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把玩茶杯盖,却硬生生忍住了——人在心虚的时候,往往小动作格外多。他不能让她看出半点破绽。
“江津村死了村民,掌使大人是知道的吧?”
“哎呀,什么?”倾月露出惊讶的神qíng,“我不知道呀,死了多少人?怎么回事?”
叶锦城见她到这里还要装糊涂,明显是想拖延时间好打压他的气势,以便最后一击再抬高价码,心里不由得一阵火烧火燎,却仍旧沉声道:“掌使消息灵通,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qíng呢。现在江津村的村民认定是明教gān的,将据点围了,还扣了明教的掌使,说要替村子里的人报仇呢。”
“什么,闹得这么凶?”
“是啊,闹得实在厉害。”叶锦城稍稍侧了一下身子,换了个看起来更舒服的坐姿,“我们商会本来就住在江津村里面,现在夹在里头,也是尴尬啊。眼下我们的事qíng还没有解决,偏偏又来了这么一出,明教自顾不暇,这边的一摊子可怎么办才好呢?”
倾月抿嘴一笑,端着茶喝了一口,叶锦城注意到,她搁下那白瓷的茶杯时,却故意将唇迹那一面转过来对着自己,让自己看到上面红红的花瓣口脂印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套路——先是撩骚,后面估计就是威胁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难对付。他想着想着不禁又觉得冷起来,却听得倾月道:“叶先生跟我说这个的意思,是什么呢?”
“我觉得这事qíng奇怪啊。”叶锦城慢条斯理地回答她,“照理说,这洛道已经太平了好多年了,附近也没有山贼劫匪出没,那些村民都为人老实,与人无冤无仇,什么人好好的突然就要杀他们呢?”
“那自然是明教了,”倾月拿眼睛在他肩上一溜,“你方才说,村民们自己也觉得是明教做的呀。”
“明教做什么要杀他们呢?本来已经多生事端了,还顾不上解决,怎么会再给自己找麻烦?那些江津村的村民,平日里多受明教庇佑,也按时缴纳钱财给他们,明教怎么会反而去杀自己据点附近的人呢?”叶锦城的语速越来越慢,多少开始带着一点yīn阳怪气的声调,最后那一句话,又掺进去十成十的讽刺,听着格外刺耳。
“那我怎么会知道,叶先生,你好奇怪啊,这么早跑来找我,就为了跟我说明教的事?你方才的语气也奇怪,是不是话说多了,喉咙太gān?喝口茶润润吧。”
“口渴,但是不敢喝啊。”叶锦城突然倾身上前,手肘支在茶案上,手掌托腮,凑近了望着倾月,脸上的神qíng似笑非笑,“……我怕你给我下毒。”
倾月不知道是被他这句话戳到,还是被他突然凑近吓了一跳,脸色一变。还没等她说话,叶锦城已经又凑近一分,嘴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qíng态是qíng人间的低声私语。
“……你少他妈的给我装模作样。人是你们杀的,你说说,怎么收场?”
(一三八)
一瞬间他觉得倾月像是条准备攻击的蛇一样猛然绷起了身子。只是那么一下,她随即又重新软化下来,做出一副懒洋洋的伪装姿态,盘在那里咝咝地吐着信子。
“叶先生说什么,我听不懂啊。”她还是那种巧笑倩兮的模样,镇定得连手里的茶杯都一直稳稳端在那里。
“夫人不是听不懂,是给脸不要脸。”
叶锦城这句话简直像是重重地又给了倾月一记耳光。倾月脸上的神qíng,终于像是水纹似的波动了那么一下,就只是一下,她终于坐直了身子,搁下手中的茶杯。
“既然这样,还请叶先生赐教,我洗耳恭听了。”
“赐教?不敢。”叶锦城放缓了声调,语气渐而温柔沉静下来,就好像在面对着老友或者qíng人侃侃叙旧,“只是有几宗道理,想说给倾月夫人听听。贵教同大燕洛阳府jiāo好,在下是知道的。我们贩夫走卒之流,所求无非是赚点小钱,原本说和气生财,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愿得罪各路财神的。原本这个事qíng,满可以商量着解决。夫人bī人太甚,杀了江津村村民,还赖到明教头上,不瞒夫人说,本来只差一点。在下已经说服明教掌使,愿意担下商会中人被杀之责——还有,至于先前你我在洛阳时就商议过的,关于钱的事qíng,我也只能答应你了。这批货物很重要,我先前就同夫人说过,我没有那样蠢,不会去做因小失大的事qíng。我这样的人,得罪不起洛阳府——倾月夫人,原本你只要再耐心多等两日,熬过了这一时,我们自然顶不住来向你告饶。你cao之过急了。”
他一面这么施施然地说完了话,一面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倾月的神qíng,想看她多少有无一点后悔。方才说再拖几日本来有可能事成,不过是他故意拿话来诳倾月——陆明烛那边,也许能够承认商会的人是明教所杀,却绝然不可能乖乖退出洛道。反正事qíng现在已经不可能像那样发展,他索xing就开始随口浑说,只是为了看倾月的模样,若她有一点后悔的神色,那就足以说明,她对杀害江津村村民来bī他们就范的做法,其实也是心虚的。
可是倾月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触动。她的眼睛低垂下去,只是一忽儿又抬起来,冷冷地凝视叶锦城。
“叶先生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无论我是急还是缓,这都是我的事。我只晓得一件,就是你们那里定然够急,是绝缓不下来的。”
她说着一扬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满载着恶意的冷冷讽刺。
她不接话锋,而是反手又将球掷了回来。
叶锦城回应似的微微一笑,道:“我还没说完呢,夫人别急呀。夫人是女中豪杰,见过大世面,手下成事无数,这件事qíng,对夫人来说本是小事。只是这种事qíng,我见得多了,比夫人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的经验罢了。这种事qíng,不像贵教传播教义那么简单,得商量着来。贵教纵横江湖多年,向多少百姓宣传教义,所见无不俯首帖耳,再不行,总还能qiáng迫就范。可是这件事上,并不是这样,夫人可别忘了,你这次所面对的人,不是普通百姓。明教弟子,他们只认明尊,商会的人呢——只认钱。”
倾月从鼻子里哼出一连串的冷笑。
“叶先生啊,有话就直说了,这样套着说,累不累呢?听你的意思,你们商会的人,只认得钱,那也就是说,我先前提的那么一点点要求,你们推三阻四不肯答应,就是因为你舍不得钱——你的眼睛里头,就只认得钱?”
“我当然只认得钱啊。”叶锦城竟然笑出了声,“夫人细想,我是藏剑弟子,杭州藏剑山庄,是只认得原先那个朝廷的——我自从到了洛阳,还在做着这种生意,就很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藏剑上下以我不耻,就差没有将我从藏剑弟子中除名——我都不在意那些,还是来了洛阳。自从坐在这个商会总长的位置上,江湖上多少年轻侠士想要杀我,连我的徒弟也看不起我——这些你不都清清楚楚么?你说我还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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