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烛步履轻捷地走过廊子,一直往东厢这边来。门是关着的,他心里其实还有点犹豫要不要跟叶锦城说话,因而想了一刻,并未敲门,只是试探着推了推。谁料到那门看着严丝合fèng,其实里面并未关紧,立时悄无声息地敞开了一些。这时候他才看见,原来这屋子里是点着灯的,有一点微弱的灯火,从屏风的一角照亮了房间。陆明烛正要抬手叩门,比平常人要敏锐的耳力却听见一点不太寻常的声音,那是夹杂着低沉喘息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受伤了,或者是——陆明烛的手僵在那里,他想转身走,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他想抽身出去,可是这种熟悉的声音,只在十几年前他跟叶锦城相好时才听见过,这声音像根钩子似的把他钩住,动不了了。不知道为什么,倾月艳丽无匹的脸突然像水纹似的在心里晃动了一下,随即又消失不见了,可是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已经烧了起来,灼得他心里立时不自在了,这股无名火随即烧到脸上,烧得他双颊发热,自我厌恶的qíng绪像波làng一样翻滚起来,他一面深深嫌恶自己的无聊,却不由自主地又走近了一些,想去看屏风后面。
雨声越来越大了,叶锦城弓着腰跪坐在那里,他把脸埋在被褥中间,手里却紧紧握着陆明烛的那件衣服,那布料其实颇有些挺括,上面还有金线纹饰,并不柔软细腻,磨蹭着硬起来的阳物,几乎热得发痛,可是这些他统统感受不到了,难以抑制的呻吟渐渐响起来,借着窗外肆无忌惮的雨声,他显然也不想再将它们压抑下去。陆明烛倚在窗棂上的腰吃不住劲地哆嗦起来,连着他在叶锦城耳边说话的声音也直打颤。别出去,就在里面,他贴着叶锦城的耳廓低声重复,就在里面。他一偏头咬住那颤抖着挽留他的嘴唇,两人贴在一起,恨不得把对方吃下去。雨声嘈杂成一片,分不清是陆明烛说话的声音更大还是缠绵不绝的雨声更响。
陆明烛转过屏风,被锦屏阻挡而显得黯淡的油灯,此时终于明亮了一些,也不偏不倚地将chuáng榻上的qíng景照得朦朦胧胧,却又恰到好处地一清二楚。尽管有一半锦帐垂落在那里,他却还是一眼就看清了,那chuáng榻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女人或者什么别人。那chuáng帐旁边的灯光不够明亮,却足以照得清楚叶锦城弓起的肩背和半边白花花的腰臀,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他却还是觉得脸颊火灼似的一烫,随即一股尴尬而且羞耻的热意直冲头顶,连带着端着油灯的手也一并哆嗦起来,陆明烛慌不择路地想要后退,却在屏风的支架上磕了一下脚,这一声响动不大不小,他眼睁睁地看着叶锦城那白皙的后腰鲤鱼打挺似的弹动了一下,随即一阵慌乱到极点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过来的是晃动的烛火下叶锦城惊惶尴尬的一张脸。
“谁——”
这声哆嗦着的怒骂在看到陆明烛的那一刻断在那里,叶锦城活像是被掐住脖子提起来的一只jī,陆明烛只见他脸上的神色由红到白,由白到青,又渐渐火烧似的红了起来,自己也像是被带着似的,后颈看不见的地方,冷汗热汗流了一脖子,可双腿偏偏被钉在那里似的动不了。半晌之后叶锦城梗着脖子,用一种旁人听起来随时就要晕倒似的声音开口道:“……你……你……先出去……”
“……你……”陆明烛分不出心神来深恨自己的不镇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叶锦城好不到哪里去,“你……先把衣服穿上……”
“……我叫你先出去啊!”
场面尴尬得过了头,两人谁也没想起来转身出门,或者是伸手拉上裤子。半晌之后叶锦城大梦初醒一般地丢开手,慌不择路地拽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一面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出去——我一会儿就——”他话音未落,就不由自主地停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陆明烛的眼神突然转动了一下,那先前似乎也有点泛红的脸,此时突然渐而转成一种森冷的白晃晃的颜色,在灯火的照映下,看着格外吓人。叶锦城愣了,不由自主地顺着陆明烛的目光往旁边一看,心里突然崩天裂地般地响了一声,他丢开被子,手忙脚乱去收方才被自己丢在旁侧的那团衣物,陆明烛却三步并作两步抢过来,叶锦城手里一空,他腰还软着,动作难免迟缓,那衣物已经给陆明烛一把抢过去了。他知道自己这回死了个彻底,还没来得及开口挣扎,那团衣物已经劈头盖脸地被丢回他脸上。
“……你到底在——gān什么啊?”
陆明烛这种难以置信的yīn森森的语气弄得他一下子哆嗦起来,连话也说不出了,只是立时不假思索地抬手挡住脸——这件事他的确是做对了,随即一个巴掌直落到他头上来,只因为他有先见之明地挡着脸,才没有被扇得晕头转向,陆明烛气得浑身乱颤,抬手还要再打,却突然觉出手中一股湿滑而且凉沁沁的意味,他心里一动,立时明白是从方才自己那件衣服上沾过来的,当下气得发疯,反手想去拔刀,却突然发现并未带兵器,便索xing劈头盖脸地对着叶锦城一顿拳头。
“……别!别打脸!明烛,我错了……我错了……别打脸!”叶锦城想躲,可双腿被还没提起来的裤子锁着,一时逃不掉,只能一手拽着裤子,一手挡着脸大喊。陆明烛气得要命,下手十成十地重,叶锦城挣扎着躲了好久,láng狈不堪,连滚带爬地远离了chuáng榻,见陆明烛还要再打,只好连声求饶:“别打!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你要我怎样都行——再这样惊动了人可就不好了!”
他这话一下子点醒了陆明烛,万一再将那边的陆嘉言吵了起来,更是要命,只能立时住了手。可是事与愿违,已经来不及了,外面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随即陆嘉言睡意惺忪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外面道:“师父……叶师叔?你们怎么了?”
叶锦城一愣,他还不知道陆嘉言来了,可是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道:“……没事,没事,我和你师父说话呢。”陆明烛一时也尴尬万分,脸上青红jiāo错,只能也咬牙道:“没事。回去睡吧。”
外面陆嘉言似乎应了一声,接着脚步声一路远去了。叶锦城手忙脚乱地提上裤子,一手捂着差点要烧起来的脸,眼睛小心翼翼地睨着陆明烛,一面蹭到榻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捞去了那件衣服,一面慌不迭道:“我错了,我这就走……你……现在外面宵禁了吧?再回去太冒险,你今晚去跟你徒弟睡,我走,我走。”他话说了一半,见陆明烛只是气得脸颊通红,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衣服,吓得连忙又道:“我……我去洗gān净!”
他说完这话只觉得心跳如雷,慌不择路地转身出去。刚下楼梯,却见那跟了他几十年的侍女,大约是听到了动静,正在一面走一面往上看。叶锦城顾不上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在楼梯上站住了,恨声无比地问她:“……有人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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