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亲密厮磨,贴近得几乎没有间隙,卧席方寸之地,也不知是心思使然,还是当真聚众而暖,渐有热度蒸腾起来,烘烤得人心身俱暖。谢碧潭便置身于这样暖和舒适的氛围中,连之前那几分尴尬不安也渐渐融化尽了,整个人带了点倦意的迷迷糊糊,心里头只剩下了怀中人这一个念头。他遐思到深处,半是不由自主,半是qíng生意动,微微偏了偏头,轻轻一口咬在了李云茅的脸颊上,含含糊糊嗔了一声:“冤家!”
他这一举动本是忘qíng,若搁在平日里断然是做不出的。只是一直偎在他颈窝中像是睡着了的李云茅却忽的全身一个激灵,猛的打挺坐了起来。盖得好好的棉被陡然掀开,一股子凉风立刻灌了进来,chuī得谢碧潭突的打了个寒颤。
李云茅睁着对惺忪睡眼,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倒有几分睡毛了的迹象。谢碧潭却是吃了冷风一激,脑子里的混混沌沌登时冰消瓦解,后知后觉过来自个刚刚做了什么举动,登时涨了个满脸通红,根本顾不上探究李云茅的反常,一翻身匆匆下了地,低着头道了句:“你自己睡吧,某去……去看看什么时候吃中饭……”就一路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他忙忙的推门出去了,李云茅倒还坐在原处,全无以往嬉皮笑脸占人便宜的模样。坐了片刻,才抬起手,摸了摸刚刚谢碧潭唇齿碰触过的地方,脸色却愈发的一片难堪。那被窝折腾了这一气,飞快的凉了下来,李云茅却也没了睡觉的心思,有点放空的抬眼盯着屋顶,口中喃喃自语: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
谢碧潭出了屋子,没敢直接往后面厨房去见董家人,先跑到院子里让凛冽北风chuī了片刻,直到脸上的热度褪尽了,才转过身,却正看到董老头一手捧了三炷香,一手推门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谢碧潭忙给人让出条路来。见董老头将那香一路捧到院子东边,找了个平整些的角落放下,才出声问道:“董丈,这是……”
董老头拍拍手指上的香灰,小心看了看香头还照常燃着,便道:“晚上李道长要上东岭降妖除魔,小老儿如今不顶用啦,出不上什么力,只能在家里给他上炷香,请当年那位神仙道长保佑,保佑李道长这次去,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收拾了那作怪的鬼魅,好生回来!”说着话,趴下地去,冲着那香炉做了三个长揖。
谢碧潭见他这一片好心,颇觉感激,刚打算着也跟过去拜一拜,忽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愣了愣,小心翼翼道:“老丈,某冒昧有一问,你说求当年那位上山除妖的道长保佑……为何要如此阵仗?”
董老头却是叹了口气,站身起来,向着谢碧潭道:“不瞒郎君说,当年是小老儿亲身送那位道长进的东岭,之后那一晚,一村子的人也都曾望见,山深处一片红光烧了天也似,定是那位道长用大神通在降妖除魔。只是自打那夜后,却不曾见他再从山上下来。那时因东岭上有妖物作怪,甚少人肯往山中去讨生活,上下道路,只得村东北那么一条。若是有人进出,断无看不见的道理……因此村里人大多猜测,只怕是那道长也已经……唉,这神仙妖怪的事,可不是平头百姓说得准的!”
谢碧潭听得呆愣住了,连董老头何时回去也没发觉。再醒过神,眼前炉中的三炷香都燃去了大半。手足一片冰凉,许是被寒风chuī透了。他僵硬挪着步子转身,梦游般回了房。一推开门,才像是回了魂,立刻大声道:“李云茅,晚上某要同你一块上东岭!”
接了他话头的却是另一个清朗元气的少年声音,一叠声嚷道:“不成不成!你会舞枪么?你会用剑么?你会she箭么?你会画符么?你一个大夫,难不成遇到了妖魔鬼怪用你的银针去扎,还是药糙去熏?你连跑都跑不掉,跟上山去岂不是开玩笑!不成,你不许跟着!”
谢碧潭这才发现,徐北雁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正坐在炭火旁一边擦他的枪,一边噼里啪啦将自己否了个一无是处。倒也知道这番话虽说不中听,说得却是事实,谢碧潭也不与他争辩什么,只将目光投向抱着棉被还坐在卧席上的李云茅,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晚上某要同你一块上东岭!!”
李云茅笑嘻嘻的,老不正经盘膝坐着:“怎么出去一趟就改了主意,莫不是听说了什么?”
谢碧潭无心瞒他,将董老头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不掩饰其中的担心。只是李云茅听罢,忽的喷笑出来,边笑边招呼谢碧潭过去一同坐下,然后才道:“你担心某也如那位前辈一样死在山上?”
谢碧潭听得个“死”字,脸色丕变,正要着恼,李云茅已又道:“哪个说那位前辈死了的,当真无稽!”
谢碧潭话到嘴边改了口,满是诧异:“你……你怎么知道……”
“前辈那般人物,岂是寻常人可见的身手。高来高去,也不过一念之间。”李云茅说得理所当然,“先前他落脚醉蝶村,说不得只是为了打探妖怪谷相关事宜,待到山中事了,自然拂衣而去,又岂会再循原路而下,难道要贪受这一村人顶礼膜拜不成!”
听他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一旁徐北雁却哼哼着开腔:“真搞不懂你们这些道士要那般清高作甚!某在府中,常见兵戈征讨,哪一遭班师回来不是要热热闹闹的挂得胜旗,三军贯甲昂扬入城,那场面自是要越盛大越招摇越好。怎的明明做了桩大好事,反倒要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走,当真是没意思之极!”
经他这一打岔,谢碧潭原本紧绷着的表qíng也不由松动,闷笑出声。只是笑过了,却没忘记初衷,还是冲着李云茅道:“某……某还是要同你一块去东岭。大不了某远远跟着看着,不给你们碍手碍脚就是!”
“贫道又不会像那位前辈一样一声不吭直接跑了!再说,就是某想要跑,只怕徐小将军也不肯,是吧!”李云茅仍是笑着,轻轻松松说着玩笑话。只是看到谢碧潭满眼坚定神色,无丝毫妥协的痕迹,末了也只好叹了口气,示意屈服,“好好好,同去同去。不过说好了,你远远跟着,莫要近前,到时候要听某的安排。”
谢碧潭自是一口答应下来,心头yīn霾扫去大半,连徐北雁不服气的嘟嘟囔囔也不理会了。
待到天色将黑未黑时,也不过才申时过半,几人早都收拾停当,随时就可动身出发。
这半个下午李云茅终于没再懒洋洋的打着盹过去,取了随身的符纸朱砂,一连写了数张符jiāo与徐北雁,嘱咐道:“妖鬼之物形体虚化难接,你那枪只怕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且将这几张符收好了,到时候裹在箭头或弹丸上she出去,比你那枪马功夫顶用得多。”
徐北雁十分不忿他看轻自己的奔雷枪法,只是倒也明白李云茅所言不虚,嘀咕两句也就收下了。再一转头,却见huáng金履持了只陶碗过来,内中盛了大半碗土酒,向几人笑道:“某恨此身一介文生耳,不能与诸位同往。薄酒一碗,权做壮行,早去早回,某在醉蝶村等你们的佳音。”
52书库推荐浏览: 般若兰宁 剑三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