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先前也说了,李君城这人,一向是对这些事没什么感觉的。他只是将另外一只烤好的野山jī从火堆上取出来,下意识用右手去撕熟ròu来吃,只是刚一动,就顿了顿。
叶问颜见状,也道他右手不便,却没有伸手替他撕ròu,只是把架在火堆来的两个枝杈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李君城苦笑,把山jī放回枝杈上,慢条斯理地撕下ròu来吃。
被这么一打断,叶问颜原先还想说什么也没心思说了,也许是他注意到眼前的终究是自己的敌人,也或者是他本就很少向他人述说自己的往事。
往事本该如烟,该是牵念该是羁绊,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如今,只想做一件事。
李君城瞧着他神色,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口:“……这么多年来,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奔波劳走?”
叶问颜的神色还是很平静,只笑着反问道:“那李将军这许多年来,是为了什么呢?”
是啊,这么多年来,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十五岁随伯父与大哥上战场,大哥战死,他却在十八岁时班师回朝,受封明威将军。可,功名于他而言,却不如长亲对他所言那般重要。
受封之后,在京中亦接触过不少京中女子。他也知自己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京中女子亦有不少温婉明雅之流,只是每次与她们接触,他还是会想起战场。
想起战场上敌人的沟堡cha上己方的旗帜,想起出征时于风中猎猎作响的披风。
也许他的一生,终究是更为适合戎马倥偬的。
因了这样的念想,他jiāo还了手上握着的兵权,空领了个明威将军的名头。拜别长亲,离京出外,想要闯dàng江湖。
机缘巧合,遇见了月弄痕,最终入了浩气盟。
而后在三年之后,他遇见了叶问颜。
叶问颜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一次见他,他在逐鹿坪之前,恶人谷的团团火光映照他孤直如竹的身影。知道己方阵营里,有浩气盟安cha的jian细后,那仿佛不甘的神qíng,和突如其来的一击,都说明了此人不同寻常人。
他张弛有度,得知战局不利便要撤退。他却又如利剑一般,一旦出鞘,势必见血。
第二次见他,却是在寇岛之上。
他与李殷祺斗智斗勇,战了个痛快,李殷祺攻不下逐鹿坪,最终回走飞沙关;而他亦没得什么好处,在手下掩护下悄悄登上了寇岛,想着接应寇岛上的浩气人士后再从海上回渡浩气盟,不想却在岛上遇见了他。
终究还是没忍住,用计将对方掳了来。
虽然对叶问颜居然真的答应他的赌而感到惊讶,但他难免没有试他心思的念头。想试他一试,对方却完全不为所动,最终被苏涵和叶信辰救走。
再之后,便是七秀水云坊了,当时有人在议论逐鹿坪之战,他却像置身事外一般毫不动容。
也许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浑然一体,无懈可击。就像在纯阳宫前一般,哪怕自己亦多加示好,他却仍然谨慎地保持戒备,像是将所有qíng感都深深埋藏,而露出来的,不过是一副冷而淡的假面。
假面会淡笑如chūn风,会沉默如磐石,会张扬如利刃,却独独不会映照主人内心。就像兰若寺前,他终于顿悟自己的心思,而对方依旧如装满了水的铁桶一般毫无缺口,内里水深,无从得知。
他知道自己对叶问颜的心思,也许只是天生对未知之事的好奇与探究yù,然而与叶问颜接触越多,他似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去猜这么一个人。
是什么样的经历,造就出这么一个叶问颜;
是什么样的磨炼,雕琢出这么一个叶问颜。
他想知道,他比以前更想知道了。
然而此刻,叶问颜却只是在安静地吃着兔子,似乎对李君城眼里几变的光芒视而不见。
李君城最终只是合上了眼,没有再说什么。
填饱肚子后,叶问颜又取了先前用的药物,示意李君城坐近些。
李君城不明所以,叶问颜却只淡淡道:“李将军也不希望日后这只手,再也握不了枪吧?叶某不才,但正骨之事,叶某也说得上是熟能生巧。”
闻言,李君城眸色微亮,叶问颜视而不见,在对方靠近了些后掀了披在李君城肩头的大氅,再将他手上绑着的夹板和布条一并去了,轻轻按了按。
看了看李君城已经发肿的右手,叶问颜叹了口气:“李将军这骨裂,可比叶某严重多了。”
李君城却只笑道:“叶公子难道也要如先前那么来一遭?”
他说的是叶问颜给自己正骨时的那一手。
叶问颜只看他一眼,低了头去,却只道:“叶某倒是觉得李将军应是不怕那痛楚,不过听将军所言,似乎叶某猜错了?”
“叶公子若是舍得你那药物,李某倒是感激不尽了。”
叶问颜又看他一眼,却也没有磨蹭,照着先前给自己正骨的法子,照样给李君城来了一遭。只是他多少心里头存了点心思,用的手劲也偏大了些,本以为会听见李君城的闷哼,但令他失望的是,对方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倒是颇为惊讶看他的脸色,却见对方只是脸色微微发白,此刻见叶问颜看他,亦笑道:“李某还以为叶公子要将李某这手,趁机给折了。”
“若是可以,叶某也想这么做。”
叶问颜反唇相讥一句,又帮他绑好夹板,将布条拉出来些,在他颈后打了个结。
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倒是认真,不发一言。只是他腿受了伤,也不好转过身子给他打结,只好以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来做这件事。
李君城觉得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枯木冷石的味道,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叶问颜身上的味道,他觉得心头一动,却只是垂了眼道:“先前我去查探过这附近地形了,我们似乎并不是在紫源崖底。”
“哦?”叶问颜打好结,又将药物收起,在李君城取来的水里洗了洗手,这才道,“看这么一条河在这,看样子我二人是掉下来然后被冲到这里的?”
李君城点头。
叶问颜高深莫测道:“枫华谷的这些林子里,据闻可是暗藏玄机得很,似乎也和洛道的huáng泉海有些联系。”
“叶公子的意思是,huáng泉海便是由这条河流汇集而成的?”
叶问颜笑:“也或者并不止这一条。既然我二人如今被困在此地,与其等着我们的人来救,还不如顺着这河流就往下走,也免得到时候刀剑不长眼,反而坏了计划。”
李君城看他神色,也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是存了借这次坠崖之事清洗自己手下势力的心思,当下也只是点点头,道:“听说huáng泉海yīn森奇诡,倒确实不负huáng泉之名。”
叶问颜笑,笑意未达唇角:“呵,便真是yīn曹地府,也得有劳李将军陪叶某走这一趟了。”
李君城面色不变,眯着眼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叶问颜看了看自己的劲装,似乎是烤得差不多了,正想挪动步子去取,李君城比他动作更快,去火堆的那头取了来,递到了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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