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拿着一件貂绒披风走过来,轻轻拂去楚乔身上的雪花,又将披风披在她肩上。
“乔姐,外面寒冷,小心别着凉了。”文竹细心的叮嘱着楚乔。
“嗯。”楚乔应了一声又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青海是不是也在下雪。”
“原来姐姐是在思念姐夫啊?”文竹笑着打趣道。
“就你知道的多。”楚乔瞪了一眼文竹,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笑意。
“大人,大人,青海来信了!”贺萧跑了进来,一手端着一个用黑布遮盖的鸟笼子,另一手拿着信。
文竹接过鸟笼子,打开黑布一看,里面竟是一只灰褐色的雏鹰,头顶是白色的绒毛,背部棕黑色,胸以下密布着灰褐和白色相间的横纹,一双锐利的眼睛炯炯有神,嫩huáng的小嘴甚是可爱。
楚乔目光一闪,欣喜地接过笼子,将笼门打开,那只小雏鹰就煽动着稚嫩翅膀飞了出来,栖落在楚乔的肩头,小huáng嘴轻轻的啄着她的头发。
文竹伸着手指逗弄着小雏鹰,贺萧立在一旁笑着说道:“这想必就是青海苍鹰了。”
楚乔打开信,宇文玥遒劲有力的字迹飞舞在信纸上。开头先是问及楚乔的近况和身体qíng况,叮嘱她天寒注意保暖,然后又jiāo代了一些关于小苍鹰的饲养方法,还在信的最下方附了一首诗:“山有木兮木有枝,月有星兮遥相思。日日苦度盼入夜,梦中方是重逢时。”,最后是四个字“安好,勿念”,落款一个清秀的“玥”字。
楚乔又将那首诗默念了一遍,脸上浮起暖暖的笑意,嘴上却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学会写这种矫qíng的诗了。”
文竹过来凑热闹说道:“乔姐,这俗话说啊,女为悦己者容,那么男就为悦己者矫qíng呗。”说罢跟贺萧对视了一眼,捂着嘴偷笑起来。
楚乔白了她一眼嗔怒道:“就你懂得多!”
“乔姐,姐夫这次的诗里又有什么暗语么?”文竹笑罢低声问道。
“不是每首诗都有暗语的。”楚乔答道。
“那你是怎么分辨的呢?”
“这个只有我和他知道。”楚乔说罢,眼睛望向南边的天空,那是青海的方向。
时下正直寒冬十二月,红川城泰安殿内已经开始有了迎接新年的气氛,尤其过完年后的正月十五,就是燕洵和元淳的大婚,所以年前的这个月里,司礼官已经开始忙着准备三书六礼的相关程序了。元淳则每日在殿内看看书,写写字,虽然她明知道燕洵不爱她,但是她却痛苦的发现自己仍旧爱着燕洵。所以才肯心甘qíng愿留在燕北陪着他,即使燕洵从没有来看过她。
与泰安殿内的喜气氛围相比,红川大街就显得有些萧条。街边商铺生意暗淡,老弱病残沿街乞讨,过往官兵目中无人,仗着一身官服白吃白喝,还对落难的百姓拳打脚踢。
楚乔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有些莫名的感伤。
马儿突然一声嘶鸣,搅扰了楚乔的思绪。她掀开车帘,只见马车前面跪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袄,乱蓬蓬的头发下面,一张蜡huáng的小脸挂满泪花。贺萧下马冲着他怒喝道:“什么人?竟敢当街拦马?”
“大人,大人……”男孩一把抱住贺萧的脚哭着说道:“大人救命啊!大人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吧!”说罢就开始给贺萧磕头。
贺萧正在左右为难时,楚乔和文竹下了马车,走到男孩身边蹲下来。男孩扬起一张哭花的脸,见了楚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扑倒在楚乔脚下哭着喊道:“楚大人!楚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您救救我娘吧!”
这男孩认识楚乔,她并不觉得奇怪。当年在她誓死守卫红川城,红川的百姓已经把她当成战神一样看待。
“快起来,你娘怎么了?”楚乔扶起男孩沉声问道。
“大人,我娘病了,现在天寒地冻,她的病更加严重,都已经咳血了!“ 男孩泣不成声的伏在地上说着。
楚乔命贺萧去药店买了药之后,就带着男孩赶回了城外的王家村。男孩的母亲已经奄奄一息,喂了汤药之后面色才有所缓和,男孩也深深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楚乔磕头,楚乔连忙将他扶起。
“今年红川为何会如此萧条?”楚乔沉声问着男孩。
“回大人的话,不是今年萧条,而是从您三年前离开燕北之后,红川就没好过。”男孩皱着眉头说道。
“三年一直这样?”楚乔沉声问道。
“第一年还好,只是遭受了旱灾,我们还能将回回江的水引过来灌溉农田。可是第二年就受了水灾,庄稼收成减半。本以为今年会好起来,可是又遭受了蝗灾,庄稼颗粒无收,家里仅有的一点救急钱也jiāo了税,父亲和年长的哥哥也都被纳入禁军营,家里就只剩下了我和久病的母亲了。”
“那你父亲和哥哥的军饷呢?没拿回来给你娘治病么?”楚乔问道。
男孩闻言轻叹一口气:“由于受灾,导致农民也jiāo不上去粮食,燕北亏空,殿下就下令将所有禁军的军饷减半,父亲和哥哥都是下等兵,军饷本来就很少,减半之后根本不够给母亲抓药的。”
楚乔沉思了一下。苛捐杂税,连年征兵,军饷减半,驱赶难民。燕洵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如此冷血,楚乔甚至怀疑他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在长安跟她笑嘻嘻说话的燕洵了。
“我来时看村子里人烟稀少,村民都去哪了?”楚乔突然回过神来沉声问道。
“他们都去美林关了。”男孩说道。
“美林关?”楚乔眉心轻微蹙。
“是的大人,入冬之后,红川城边的村民已经吃不上饭了,殿下又不肯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幸好大魏的裕王偷偷开放了美林关,将城下的难民收了进去,还给我们提供吃穿。我有久病的母亲要照顾,所以只好留在红川了。不过这裕王真是个好人,他常年驻扎在边关,粮糙也不是很宽裕,还肯收留我们这些难民,哎,这么好的人,老天为什么要夺了他一条胳膊呢……”男孩说道裕王,满脸的敬佩之qíng,竟不知不觉说了好多。
楚乔听着听着沉下了眼眸,元嵩那张无忧无虑的脸渐渐浮上脑海。可随即又浮现出他空dàngdàng的衣袖,和他一剑割掉衣袍,然后对她狠声说着“我们从此恩断义绝”的样子。
楚乔突然觉得有些伤感。长安城里曾经两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如今一个被仇恨侵蚀了内心,虽然回到了他一心思念的故土,却迷失了本xing变得冷血□□,不把他的子民放在眼里。而另一个已经被两个最好的朋友伤透了心,惨遭断臂,被父亲丢在偏僻的美林关不闻不问。楚乔突然感叹他们为何要生在这乱世之中,承受命运的悲凉。
“贺萧,备马,我们出城。”楚乔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眼眶微红,突然沉声对贺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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