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萧一愣：“出城？”
楚乔眯起眼睛望了望荒无人烟的村子，沉声说道：“嗯，去美林关。”
☆、美林相遇
美林关地处大魏和燕北边界，东临大魏边境河，西临燕北红川城，北临柔然高昌城，南临青海翠微关，是一个依山傍水、四通八达的地方。驻守美林关三年，元嵩已经不知不觉的和这个地方产生了感qíng。
三年前，魏皇将他派到美林关驻守。刚来到美林关的时候，元嵩有一种自bào自弃的感觉，因为只有不被重视的皇子才会被派往边关戍守。后来宇文玥前来助他修城墙，布兵阵，启动了藏在红川城里的卧底，开始和燕洵暗中对抗。谁料宇文玥冰湖落难，几度沉寂后又绝处逢生，在党项和柔然崛起。元嵩心中暗暗敬佩，觉得自己也不能再消沉下去，于是开始治理美林关，开垦荒山土地，种植粮食，发展兵力。三年的时间，美林关已经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
楚乔站在美林关的城墙下，心中有些感慨。三年前，宇文玥也曾在这里驻守，与红川城内的她斗智斗勇。时光飞逝，转眼三年，一切都变了个样。
寒风拂过，楚乔打了个冷颤。文竹将披风递给楚乔，楚乔接过披风，一转身，蓦然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远处望着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能看到左臂一只空dàngdàng的袖子在风中翩飞。
楚乔沉默了一会，缓步走到他身前，抬眼望着他。元嵩已不似当年那般消沉，成熟的脸上多了几分坚毅。
“元嵩，你还好么？”楚乔沉声问道。
“你来gān什么？”元嵩语气寒冷似冰。
“听说……王家村的难民已经被你放进美林关，我来……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楚乔越说声音越小，仿佛一瞬间没了底气。
元嵩闻言果然冷笑一声道：“呵，帮忙？如果你肯帮忙，七年前你就不会留在莺歌苑陪伴燕洵！如果你肯帮忙，四年前你就不会帮助燕洵叛出长安！如果你肯帮忙，三年前你就不会留在燕北执迷不悟！更不会害的宇文玥身败名裂，差点惨死在燕北！楚乔，燕洵是你亲手放回燕北的láng，如今燕北百姓生灵涂炭，难民无依无靠，为了活命只能投奔敌军大营！而你现在却站在我面前，说你要帮忙？”
冷风chuī过，即使披着貂绒披风，楚乔依旧感觉身体发冷。元嵩字字诛心，句句都在控诉着她的罪状，让楚乔不寒而栗。
“我后悔了。”楚乔的声音有些哽咽，在寒冷刺骨的风中幽幽响起。 “我本以为我的信仰会在燕北得以实现，但是当燕洵企图抛弃秀丽军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他不再是从前的燕洵了，只是我一再欺骗自己，试图拯救已经被仇恨侵蚀的燕洵。直到在冰湖，我以为宇文玥死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信仰多么可笑！我连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信仰？”楚乔沉声说着，心头早已揪在一起，眼眶也微微湿润。
这些年她一直将这份悔恨埋在心底，没有勇气对任何人说起。可如今看到燕北凄惨的现状，这份悔恨之心陡然侵袭心头，再也压制不住，不停地折磨着她。
元嵩看着楚乔瘦弱的身躯屹立在寒风中，心里一阵揪痛，微微动容。他不是不理解楚乔，他知道燕洵只是当年楚乔在绝望之时抓住的一丝希望，知道当时楚乔没有退路可走，也知道楚乔还是从前那个善良正直的楚乔，只是他始终在心里与自己较劲而已。
“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帮忙。”元嵩用冰冷的眼眸瞥了一下楚乔，说罢转过身去，留给楚乔一个挺拔的背影。
楚乔的眼神渐渐落寞下去，缓缓转身，朝着马车走过去。
“你真的想要帮忙么？”元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幽幽响起。
楚乔眼底略过一丝光芒，转过身来看着元嵩的背影。元嵩侧过头，用余光看着楚乔：“随我来吧。”说罢大步朝着美林关的城门走去。
穿过美林关禁军大营之后，就来到了山脚下。山下已经盖起了紧凑的茅糙屋，但是很简陋，被寒风chuī得摇摇yù坠。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六个大粥棚同时开火，大锅里正在熬着米粥，米香随风飘散，难民都排成队有秩序地等着施粥。
楚乔看着这些难民感激的眼神，心底陡然温热。在这寒冷的冬季，一碗热粥一个粗馍，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吧！她想起了自己当年无依无靠、在人猎场拼命求生之后被丢到宇文府的柴房里时，临惜给她带来的那碗红烧ròu。当时她的感激之qíng就如同这些难民一般，觉得那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会熬粥么？”元嵩幽冷的声音打断了楚乔的思绪。
“会。”楚乔平静的回答道。
元嵩挑了挑眉指着一个空出来的粥棚说道：“我们军中的炊事兵不够用，所以空了一口锅出来，你会熬粥，就去用那口锅吧。”
贺萧闻言，以为元嵩在故意让楚乔难堪，遂上前一步伸手握上腰间的剑柄。楚乔拦住了贺萧，随即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扔给元嵩，二话不说，带着文竹贺萧往那个空着的粥棚走去。
楚乔淘米，文竹烧火，贺萧挑水，一切都在楚乔的安排下进行的井然有序。前六锅的粥刚刚施完，楚乔这口锅里的粥就已经好了，然后楚乔负责盛粥，文竹负责发放，贺萧就负责整顿难民的秩序。
元嵩站在一旁看着不慌不乱的楚乔，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她果然还是他仰慕的那个楚乔，遇事不慌，雷厉风行。
“喂！你发什么呆呢？”楚乔忙完之后走过来，伸手在愣住神的元嵩眼前晃了晃。元嵩回过神来，突然瞥见楚乔冻的通红的双手，心下一紧，伸手想握住，最后还是默默收回了手，将披风和暖袖递给她。
“你这里的粮食也不宽裕吧？还能支撑多久？”楚乔穿上披风沉声问道。
“撑不了多久。”元嵩眉心轻蹙继续说道：“还有那些茅糙屋，根本撑不过冬天，我这里资源有限，只能提供这么多了。我已经写了信给宇文玥，不知道青海那面能不能开放翠微关。”
“嗯。”楚乔沉声应道：“上一次从燕洵手里救下的那些关外难民，好在他们离翠微关很近，但是这次美林关的难民想要去青海，就要绕过红川城边境。上一次关外难民入青海已经惊动了燕洵，恐怕这次燕洵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吧。”楚乔说罢，有些担忧的望着山脚下那些茅糙屋。
“上次在红川城外救下关外难民的，是你？”元嵩皱着眉头问道。
楚乔笑了一下：“我只不过是又一次不知死活的跟燕洵作对了而已。”语气里颇有些无奈。
元嵩的眼底顿时多了一份笃定的信任，脸上也不自觉的浮现出暖意。虽然燕洵已经不是当年的燕洵，但是他很庆幸阿楚还是原来的阿楚。
两个人都正在若有所思，一个侍卫突然跑到元嵩面前，打断了元嵩的思绪。
“殿下。”侍卫上前沉声说道：“青海王来了，已经在殿内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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