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红)典狱司_江岸/江淮沿岸【完结+番外】(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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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成婚的消息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震动,至少在北平的日子里我没有接到过他的任何书信。丧妻后他变得越发淡泊,回长沙后第二日就急着成婚,也没有刻意抽出时间去看看他,不知前些日子过得如何,成婚一事没有提前告诉他,不过那样的人,怕是不会多想些什么罢。

  并不是所有的感qíng都可用“那就将小女许配给你”来商榷。感qíng像是一种投资,至少你会看他会回报你多少。像是二月红这般的,很少能听他坦露自己真心所想所念,这辈子是听不到他再说句喜欢你了罢。

  想来现在能死在这儿也托了那人的福。

  jiāo给红老板的喜帖昨夜已送入红府,按他那脾xing,最多会遣人带几句道喜的话,从此再不和我这满是刺头的张大佛爷混搅在一起。

  成婚之日,满目萧红,我坐在那里,看着新妻蒙着红帕,一袭喜服,血红血红。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尽管是凑合在一起的,我仍旧希望……希望她身上能够有一种能调动我的灵气,和让我平静的淡泊气质。就像……就像……

  身子一阵颤。

  我在想什么?扫一眼来宾满座,不记刚刚思绪卡到哪里了。抬起头在人群中找着,茫茫然我也不清楚在找什么。

  又是一阵颤。

  新娘走过来,轻轻把手覆在我手背上,偷偷掀起帕子,惊呼问道:“眼仁充血怎这般厉害?”

  低头转着银酒杯,明晃晃,映着一双赤眼。

  这感觉太熟悉了,毒瘾发作般,现下需要的是发泄,不知是什么激发了这些念头,颜色?酒jīng?声音?让我出去杀几个人,倒个斗,或者打一仗……暗劲儿捏上杯子,杯映人影变了形。那班拉乐的二胡声,靡靡不断窜进人的脑子里……一拉,再一拉……声音就这么窜出来了。

  bào躁之气从心底腾的翻出来,腾的站起来,新娘受了惊,瑟缩在一边,惊恐的看着我的。

  想伸出手将那该死的二胡声掐碎了先,然后……然后……

  手停在半空,这是在这般qíng况下头一次脑子比身体快。

  然后该怎么做?往常我是怎么做的?

  座下唏嘘一片。

  失态了。我突然意识到,放下手,正准备和下面的各位赔个不是,发现qíng况不对,周遭一片安静,银针落地都震耳。

  身体里沸腾的血瞬息温和下来。

  他穿过人群,一步一步的走来。身上还穿着末场戏服,带着妆,提着一根花棍,棍里中空夹着一刃快刀,再熟悉不过。

  二月红。

  原来这半晌都是想在人堆里找到你。

  记忆在这时候变得相当模糊,待我反应过来时,新娘身下一片血泊,一动不动,如我期待的那般,血液里灵气散发开,刺的太阳xué突突的跳。

  早已听不清坐下何等喧闹,他收了刀,站在我面前。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而复得的感觉。

  看着他蓄长的头发,一面妆半面血,看似甚是哭了。这算哪般,别哭,我什么都给你,别哭,我不结婚了。

  后面的人猛地扑上来将他制住,额头咚的撞在梁柱上,他也不挣,血顺着在柱子流下来,紧皱眉头。

  心里的火气直往窜,上前将那些人挥开,急忙把他翻过身来,几日不见,身子消瘦了不知多少,靠在红木梁柱上。头面固不住的头发长长散了下来,妆混着血和眼泪,不láng狈,我真想告诉他,二爷,你真美。

  我总算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了,这复得的平静和温和。

  我捻起他的下巴,他看着我,似是在叨念别人:

  “我二月红,算个什么东西?”

  酒楼外面不知哪个不识相的燃起了烟火,半明半昧的映红了他那张脸。那东西升到空中,霎时间爆出漫天祥云。

  霜雪焉能见太阳

  新chūn番外4

  快要挨着房顶的铁栏窗户中透出一竖格阳光,“嘶溜”一声,一缕灰尘从狱顶的fèng隙里扬了出来,二月红耳朵动动,睁开眼,直起身来,慢慢回头去看被光漆成软金一样的尘。

  狱卒也被铁链的厮磨声惊醒,二月红发着怔,双眼无焦,高墙之外隐约爆竹声,细不可闻,像是来自狱外的梵音。狱卒回过神来,然后尊尊敬敬道一声:红老板,新年如意。

  细尘落过阳光之后便隐没的身形,安静的坠落到地上。

  “爆竹……”二月红皱着眉清清嗓子,又复回应道:“……万事如意。”

  狱卒笑一声红老板好耳朵,若不是之前盘算着年关将至,便是听闻外间爆竹声,也不以为意。二月红软软的笑了笑,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耳朵,眼睛,喉管,说道唱戏这活,少一项都不行。

  重新倚靠在椅背上休憩,狱卒多嘴一句:“躺回chuáng榻罢,也能舒展舒展筋骨。”二月红摆摆手,一把沉甸甸的墨发垂顺在椅背一侧,背着昏昏沉沉的马灯,昏睡过去。

  想来人若有事后眼,定拍着大腿晞嘘一番,恰新年当头的二月红,一句万事如意大过天,可偏生自己不得好过,知天命者来算算看,狱里人怎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活头可讨。

  中间醒来一遭,俨然已是下午时候,狱卒见他四下张望,斗争良久,才含糊道张军座今儿个有请帖,戏楼听曲儿,大概是不会来了。

  二月红诺一声,心不在焉的起身走了两圈,牢房也就巴掌大的地儿,铁链拽着也走不到哪里,狱卒很放心的埋头在桌上打盹,二月红拖着沉重的铁链,小心翼翼地搬来椅子叠放在张启山常坐的太师椅上,扶着墙爬上去,心里还暗叹,换做从前,这就是翻个跟斗就能站上去的活计。二月红身形很高,上去后稳住身子,铁链已到了最长限度,便垂着手臂靠在墙上。斜打进来的光温温的照在他的前额,眼睛上,深作呼吸,呵气化白烟消融进阳光里,舒服的闭上眼,弯刀片似得眼睫也沾染上一层光晕,打一片yīn影在瓷白无血色的脸上。

  张启山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狱卒在下面不住的求qíng,二月红站在两个椅子上自顾自地轻声唱着一段戏,见他来了也无动于衷:

  “说什么真龙下天堂,孤今看来也平常,

  此去借来兵和将,带领人马反大唐,

  唐室的江山归兄掌,封你个一字并肩王”。

  平静完整的唱完最后一个字,二月红睁开眼。狱卒见张启山来了,膝盖都软了下去,连连做解释,说也不好生拖硬拽,站得高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真真担待不起,求了红老板很久他都只是唱,不予理会。张启山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出去。二月红侧过头,那片光移在了胸口旁边的墙上,侧脸埋没在半明半昧的yīn影之中,安静的站着。张启山摸出烟来,环着胸靠在墙上看他,一时间牢狱里静的成了一场景。

  待这支烟燃尽了,天色也沉降成昏昏晦暗一片,张启山沉着嗓子问道:

  “怎么不唱了。”

  二月红嗤笑一声,胸口都微微起伏:“红某人不唱戏了,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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