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有趣。
“佛爷,”有人过来与他汇报,那刻意压低的声音说的是——“那些日本人,出现了。”
☆、倾巢之下(下)
若在这安逸中呆的久了,失去赖以生存的警觉,终要重入苦难中的人,又要如何自处。
是死无全尸还是死无葬身之地呢,于曼丽讽刺的想,温水煮蛙,死的无知无觉,若由得她选,她宁愿痛苦着清醒去死。
而那些身在安逸中的,即使见了,也无非是一句,何不食ròu糜。
子非鱼,亦非蝶。
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你不知道,也无权指责。
乐颜会去闻香招亲自然有她非去不可的理由,说她贪慕虚荣——乐颜不愿再理会那个小霸王,闻香招亲得的彩头总算可以度过这次的难关,宁府的园艺总管也不打算去了。但欠人家的人qíng却是不能不还,便央了曼丽替她走这一趟。
宁致远正从外面赶回来,在门前碰上了,一时不察,便被于曼丽用蜂蜜坛子塞了个满怀。“哎——于曼丽你——”
于曼丽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乐颜特意给你的,她自己采的蜂王浆,多谢你那天的见义勇为。”
看他刚刚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的样子,伤势什么的,也不用她再多那一问了。
“什么大事儿啊。”
宁致远嫌弃的将那罐蜂王浆丢给身后站着的阿三,煞有介事的抹了抹西装外套上莫须有的皱褶。他本就是看不过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即便不是乐颜,他也是不会冷眼旁观的。自然,也没想着人是不是来看他,有没有感激他了。他赶着进去,正待道别,却又看她递过来火红一团,定睛一看,正是自己之前写给乐颜的聘书,不禁愣了一愣。
这又是什么意思。
曼丽说得委婉。“乐颜不方便,恐误了你的事,便一定要还了给你。”
于曼丽伸手举在他眼前,大有你不接了便举到地老天荒的架势,他只得接过,下意识向她身后看了看,皱眉道。“怎么把这个回了,那个臭丫头呢,她自己怎么不来?!”
乐颜不来,之前是因为夏家的事,现在嘛……于曼丽不答反问,“那你希望她来么。”
宁致远没想到她会说这一句,回过神来就忙不叠地反驳,“谁希望她来,不gān就不gān,又不是只有她能gān,我巴不得永远看不见她才好。”说着,也不等对方出声,气哼哼回身便往府里走。
曼丽失笑摇头,果真是小孩子心xing。
这小少爷——
宁致远急匆匆兴冲冲进门便直奔安逸尘居的屋子而去。一边叮嘱阿四好好看顾手里的东西,又是威胁要是敢摔了碰了仔细了皮。一低头看着自己还拿着那碍眼的聘书,就随手塞给身边走过的下人。
这几天治鼻子的疗程告一段落,安逸尘的意思,慢慢来,先观察下成效再决定下一步,切不敢cao之过急。宁致远巴不得如此,便趁着空档、背着人偷偷摸摸嘀咕做事。又怕安逸尘发觉,早出晚归尽量躲着,实在躲不过也不敢多说话,囫囵两句就跑。他的逸尘老弟太聪明,一不留神就是要被瞧出端倪的。今天终于大功告成,他左看满意,右看满意,上下左右无不透着他宁家大少爷的诚意,本来是想给逸尘老弟一个惊喜。
大清早出门,又着急忙慌赶回来,就是要趁着安逸尘没出诊前堵人,谁承想居然扑了个空。
宁致远摸摸鼻子,想,他和逸尘老弟有……四天没好好说话了。自己是刻意躲着没错,可逸尘老弟怎么也不来找他呢。
“少爷,您出门不久安大夫就出去了。”
阿三叫了平时负责这里的下人过来,回话。他特意挑给安逸尘的,也是机灵懂事。
“是么,”宁致远喃喃道,想了想,不死心,又问,“那他说去哪儿了么?”
“那倒没有,”那丫头认真想了想,“不过安大夫出门的时候并没有背药箱的。”
没背药箱么,兴许是去警局了吧。宁致远想,不如去警局看看。
于曼丽走着,即使是现在,身处人群之中,她依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没死,她真的可以这样活着么?
没有答案,也没人能给她答案。与她的过去有联系的一切,都在一个晚上,如那条牵扯着的绳索,被她亲手,割断了。
世俗而普通的陌生,这是她过去期盼却又最不敢想象的。一处没人认识她,没有人知她过去的地方。
可她,真的可以就这样,心安理得的重新开始么?
周围不寻常的动静拉回了她飘远的心神。她向那人群聚集之处望去,不禁皱了眉。
那是个女人。
一个明目张胆穿着和服木屐,步履从容的,日本女人。
身边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是不带一丝恶意——对新鲜而美好事物的——好奇。甚至,有大胆些的孩子伸手去触摸那印着陌生却美丽花朵的衣摆。片刻,又被一边的母亲拉回来。
小孩子扬起稚嫩的脸,兴高采烈地问,“娘你看你看,那花真漂亮,比我们家的桃花还漂亮呢……”
无心去听那些旁的话,于曼丽皱了眉。怎么会有一个日本女人出现在这里?!
不论是否巧合,她都不该视而不见。
于曼丽慢慢跟着,直到那个女人在一片枝繁叶茂、四下无人之处收步,她便在枝叶之外,找一处藏了自己。
那日本女人安静的立在一棵桃树下,抬头看那一树绯云,似想到了什么,弯唇一笑,温婉了一池chūn水。
平白出现在此处,似乎在等什么人。而她等的那个人,正缓步而来。那日本女人脸上绽出一个明媚笑容来,小步迎上去,却又偏偏收住了脚,目光殷切,语气有几分羞怯,几分期待。
“逸尘君。”
而在那殷切目光中迎面来的端正男人,正是——安逸尘。
“惠子。”
安逸尘在几步之外停下,隔着刻意拉开的距离,唤过人之后也不见下文。
那个惠子低头掩唇一笑,眼波流转,“逸尘君真是一点也没变呢,怎么能让一个女子等这么久呢。”
“对不起惠子,诊所里有事……耽搁了,”安逸尘微低了头,歉意道。他的确不yù来赴这约的,但既然答应了,迟来也不是他的本意。
逸尘君还是不擅长说谎呢。
“不要紧,我已经等了三年了,”惠子向那人走近,一步一步,跨越万水千山一般的坚定,让人不忍推绝,“我们,总是会再见的。”
安逸尘没有说话,亦不知如何回答。她的qíng意,他无法回应。对她,多少是有些歉意的。
“惠子,我……”
“逸尘君,”惠子出声打断,摇了摇头,脉脉望着那在心中描绘过无数次的脸,“惠子从来不yù逸尘君为难。”
爱,是这世上最无法隐藏的事,爱一个人,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女子垂着眼,睫毛轻颤,“我说的,我喜不喜欢,等,或是不等,都是我的事,与逸尘君无关……不论如何,逸尘君都不必为难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木起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