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他抬手示意,有人从暗处出来。
“既然跟了我,那我就送你件礼物。”
☆、那些不知道的,曾经
“万国香会……”于曼丽重复着。日本人窥探宁家的香谱,希望得其相助击败中国香业,进而瓦解中国人的信心。
也算是合理。
可这合理的又有些不太合理。
他们做了那么多事,难道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目的?日本人又不傻,支起这么大个摊儿,却做着赔本的买卖。
于曼丽对上那双锋利的眼睛,在那里看得到相同的怀疑。
上海么。
真的要回去了啊。
她握紧袖中的东西,“请佛爷允许我与这里相识的人道个别。”
她低头在并不算熟悉的路上走着,手指在那布料上轻轻摩挲,有些刺手,却舍不得放下。说不上心中是喜是苦,最后都汇聚成一句。
真好,还有人记得。
噗——
有东西摔在她面前的地上,闷闷的响,溅起一些泥泞湿气来。于曼丽定睛去看,继而,苦笑。
“还给你!”来人离得远远的,仿佛近一些,就会沾到脏东西。
“你的东西,我们不要!”
愤怒,不屑的语气,不用看也知道表qíng。
那说话人身边的女孩子,拉了拉哥哥的衣袖,却没说出一句来。
那人吐出了什么话,于曼丽听不懂,便只见他拉了人,“我们走!”
她再回过神来,那对兄妹已经走远。她盯着地上的那堆大红的东西看,那些她熬夜赶制出来的嫁衣、喜帕正混在让人厌恶的肮脏泥水里。她默默拾起来,便有水滴不断淌下。那些鸳鸯、莲花粘了泥,大抵是再不能用了。她抱在胸前、怀里,那泥便转而粘在她衣服上。
呵,她自嘲着笑笑。即便是没有粘到,她这样的人摸过的东西,好人家的姑娘也是不能用的吧。
她抱着那团喜庆往乐颜家去。这条路她已经记熟,只是以后应该是没机会走了。
乐夫人站在院子里,见到她,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又停下。
她不想她难堪。
她也不yù她为难。
“乐……乐夫人,我今天就走,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这样的称呼,不知道她满不满意。
乐夫人看着她,yù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慢慢回了屋子。
于曼丽在院中站了会儿,突然想到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好拿的,乐颜不在……不见,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吧。
这条路似乎有些远,又有些难行。
有些人,注定是要遇见。
于曼丽收住脚,远远看着两个人。
安逸尘已经止了步,脸色有些苍白。宁致远讶异于身边人的不寻常,也跟着停了步子,循着他的目光抬头看过来。
“诶,于曼丽,”他要抬脚要走,安逸尘没动,他也就退了回去。这时看到了她怀里抱的东西,宁致远皱了皱眉,“这什么qíng况,于曼丽你要嫁人了?”
她低头笑笑,“我要走了,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实在不适应这样的语气,宁致远挠了挠头,“什么大事啊,那……你要去哪儿啊,还会回来么?”
“或许吧。”于曼丽觉得自己不该再多说下去。
“再见。”
安逸尘从始至终不发一语,亦不看她。
她从他身边经过,便也失了再看一眼的力气。
就这样也好。
只是,救命之恩,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报。
她握紧手指,却突然被人拉的一个踉跄。
有人追上来拉住了她。于曼丽低头看那攥住自己手臂的手,依旧纤长,有力,又洁净。
她挣了挣,也没能挣脱开。
“不是我,”安逸尘的声音传来,低沉却坚定,“我没有告诉她,也没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
没有去看他,于曼丽盯着自己的脚,那是乐姨,啊,那是乐夫人亲手fèng给她的鞋。她自己绣了一枝桃花在那面上,现在隐在满是泥痕水迹之下,分辨不出。
他松了手。
她攥紧藏在衣袖里的东西,连同怀里的一起。
“再见。”
至少,总算是告过别了吧。
她去了张副官留下的旅店地址,佛爷不在。张副官为她安排了一间休息,说是明天启程。
上海啊。
实在没想到还有机会去上海。
她握着袖中藏的东西在手里,心中安定下来。
“我姓张,是佛爷的副官,”毕恭毕敬,有人得了允许上来,有些不敢相信,问。“你是于先生的妹妹?”
于先生?!
“我……你认识我大哥?”于曼丽低声道。
“是,我的命,是于先生救的。”年轻的副官顿了顿,侧目见得长官点头,便从衣袋中取出一件东西递过去,“于先生在湖南停了过一段时日,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在他出事以前。”
于曼丽盯着那件东西,她想接,但是动不了。她只是怔怔的看着,直到有人扯了她的手将那东西放进她手里,才勉qiáng找回了意识。
她听到那个副官说,“这是于先生的东西,一直不离身。他出事以后,佛爷吩咐我们去寻过,只找到了这个。也去寻你,只是……”
她早已听不得他再说什么。这个,她当然识得。淡蓝的帕子已经褪了色,幼稚的针脚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莲花。那是她第一次绣的,他第一次教她绣的。那一角上还有她固执绣上去的名字——
于曼丽,于唯行。
他笑她笨丫头,他说太丑了。
她以为,他拿去丢了。
于曼丽扬了头,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大哥,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问得小心翼翼。
她想知道,她的大哥,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她所不知道的那一面。她想知道,还有人记得他。
“于先生,”副官没有说话,那个坚毅的军人回答她,“他是值得敬佩的人。”
是么。
原来,她的大哥,救了他受伤的兄弟,资助他的部队。原来,她的大哥拿湘绣生意做幌子,将穷人紧缺的药物运进来。原来,她的大哥是□□,早已预见这样的局面,还说服了他放弃无谓的内斗,扩充军力,韬光养晦,镇守长沙。
她的大哥太过美好,才会被人记恨,□□。
原来,她的大哥有很多姑娘喜欢,却推说妹妹还小需要照顾。原来,她的大哥身体不好,天气冷下来便手脚冰凉,却总被她拉着出去玩儿雪玩儿水。原来,她的大哥不能吃辣,却每每陪着她吃最辣的火锅。还有啊,他的大哥待人亲切和善,还总提起家里有个可爱的妹妹,善良又胆小,走多远,总是要尽快回去的,不然妹妹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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