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一直与日本人有联系,加上陈皮的关系,不难看出此人在这些乱流里面的重要位置。这个人分化九门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那么又怎么不会傻到将自己这个明晃晃的“张启山的人”,送去他们已经几乎攥在手里的霍家去。
这样的示好,冒着随时会被背叛而选择自己,放弃霍锦惜,甚至如此gān脆的揭穿她的身世,掐断她佛爷副官的身份优势,显然不是笔划算的买卖。看来只能说,她身上还有远比麻烦重要的利用价值在。并且,他有足够的把握自己不会再追随张启山。
这恐怕不单单是霍张两家的世仇能说得通的。
裘德考此前一直在暗处,手笔自然不止这一出,甚至佛爷都未能查出他的痕迹,着实不容小觑。现在这样轻易bào露在她面前,或许,就与他那些没说出来的、她身上的利用价值有关系。是不是可以说,他已经等不及了,或者有什么事让他无法再等。
以她看来,前者的可能xing不大。裘德考知道的可能远比她预想的要多得多。至少,他要她做的,与她要做的,倒是不谋而合。
身单力薄,她现在的处境相当被动,按兵不动,算是最好的选择。
说是护送,自然是押解。
陈皮虽不qíng愿,却也依言而行。路上,她尝试旁敲侧击,奈何陈皮一律不予理睬、绝不开口,端得称得上是言听计从了。显然是裘德考的手笔。能将陈皮这样的人握在手里,裘德考并不是可以轻视的。
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人”,霍家早有预见。
早已知晓她对幼年一无所知一般,也未多加盘问,只对过胎记之类的特征,便将她引进事先准备好的院子休息。
霍家由女子主事,人丁不旺。当家人霍仙姑极少在长沙城内,事务基本都已jiāo由这一辈中佼佼——霍锦惜来主持。
她匆匆看去,这里算得上号的,除了霍锦惜,就只有一个不管事儿的太婆,充作族中长辈,连祭奠宗祠都显得分外冷清。
按照裘德考的说法,她是霍仙姑哥哥走失的女儿,霍林初。霍家男人的地位不高,即便生了女儿姓回霍姓,也不如霍家女的孩子来得金贵,奈何霍仙姑无子无女,霍锦惜虽是自小培养起来的继承人,却并非正统血亲。那么,她的回归,就显得意味十足。
目的达成,陈皮自然乐得功成身退。接下来监视她的任务,就落在一个人身上。
霍锦惜的态度也很是值得推敲。归宗后再见到她,不过就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你就是于曼丽?”而已。
这下马威给的无头无尾,毫无力度。于曼丽又如何会轻易不相信,一个感受过顶端味道的人,会甘心大权旁落。
“都这么多年了,我倒是不记得霍家有这样的规矩。”
追逐地位的人,自然有她的软肋。至于如何拿捏好惹起火气的分寸,于曼丽信守捻来。
“还是说这规矩太老套,已经预备改上一改了?”
这话自然不会接。
霍家的规矩是她们立身的根本。于曼丽虽然年龄不比她大,但身出嫡系,若论起辈份,霍锦惜只能低头。她面上不显,语调却平白高了半分。“霍家规矩自然是雷打不动的。凡是霍家子孙,就该以霍家的荣rǔ存亡为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霍家子孙么……她这个霍家子孙的头衔,来的也……太容易了些。
于曼丽自然不会打断。
她可不认为单凭一个模棱两可的胎记,就能令霍家这样确定,甚至迫不及待地接纳她这个霍氏子孙。以霍锦惜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应是被敲打过了。那么,被她们遮过的真正原因,她身上的秘密,恐怕还是让他们忌惮的。
“……你既然回到霍家,就该有牺牲的自觉,不该反对任何对家族有利的事……”
她也曾怀疑过。
关于右肩的纹身——那的确是红氏族徽,是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烙印在身上的——耻rǔ,因为,那些男人贪婪而肮脏的手反复摩挲,为之疯狂。
于曼丽从不知那纹身的含义,直到红家玉佩的出现。
族徽这种东西对一个家族来说至关重要,若是要纹,断不会只纹在她一人身上。她曾查过,戏园子人多口杂,若二月红身上真有纹身,这么多年,总有人见过。
事实是,二爷身上并无纹身。
即便是有人在她前面授意那些人搪塞,可红家玉佩又怎么解释?已然有了族徽信物在手,还有必要在身上纹么。怎么看都是多此一举。
裘德考说得没错,张启山的确不曾将矿下带出来的玉佩给她看过。但她仍是得到了,从一个被她及时截下来、没背叛成的张家人身上,就在前不久。
或者,她本有更早的机会知道,是在看到火车铁棺而灵光一闪的时候,是在心有疑惑回乡探寻的时候,或是在看到佛爷从矿山出来、被熟悉感瞬间击中的时候……甚至是在她还没有掉进命运漩涡,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只是,好像总是错过了那么一点,她似乎忘记了一些事。
现在,玉佩自然落到了裘德考手里,而当初她拦截下来可能根本没有意义。原因很明显,裘德考之流早已知道这些的存在了,拿不拿到这个玉佩,并无差别。或者,就是他故意让自己发现的。
不过是个一眼看穿的离间而已,但对于早已心存怀疑的信任而言,就成了最后一根稻糙。
由此看,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不可否认,不论有意无心,她都因此没了退路。
“……我们霍家与张家不睦已久,凡是霍家子孙,都该将家族利益放到第一位。这长沙现在虽说是张家一家独大,但只要有霍家在一天,这九门之首的位置,都该当争取。”
倒是开门见山。
于曼丽笑了笑,“霍家在九门中不过尾末,胃口倒是不小。”
“胃口大不大无所谓,”霍锦惜不以为然,转身,旗袍下摆划出优雅而高傲的曲线。
“能不能吞得下,你以后自然知道。”
霍家找回多年前失踪的继承人霍林初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不胫而走”。此刻长沙城内已是人尽皆知,甚至,连她曾是佛爷副官的事qíng都作为谈资,以多个版本拿出来细说。在传得绘声绘色的时候,已经没人在意是不是有过这样一个继承人。
这些,自然也是有心人通过旁人状似无意间让她听到的。于曼丽此刻正坐在去往张府的汽车上。这个有心人是谁她自然知道,甚至刚刚才见过。
裘德考算是个jīng明的商人,并未让彼此久等。她握着手中刚刚失而复得的东西,心中却着实没有表面上的冷静。
她的确不曾想到,与裘德考有关系的日本人居然是小雅雄一。
怎么会是他?!
组织上的消息,在慰安计划失败、他的妹妹小雅惠子死去之后,这个人就连同他的父亲一起,被派去了东北。现在怎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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