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时刻来得很快,在堀川国广要离开这里返回自己本丸的时候,连架子十足的都彭,都亲自来到门口送他。
在于烛台切光忠和五虎退拥抱告别之后,胁差少年和审神者面对面,向审神者行礼。年轻的人类微笑着,在寒暄了两句诸如“今天玩得开心吗”“烛台切和退也很想去堀川君的本丸里玩”这类的话后,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告别语。
“堀川君,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够记得——我很理解你的想法,远比你现在的审神者理解。回去之后要保重自己。无论是出阵远征,还是其他任何事,都不要冒险,要想到自己还有所牵挂。至于你的同伴们,他们在我这里,有我的照顾,你就放心吧。”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年轻英俊的审神者眉眼和善,语调温柔。可他的眼神却很冷,堀川国广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审神者并不yīn阳怪气,但他却汗毛倒竖。
就像眼前这并不是个人类,而是一条剧毒的眼镜王蛇,高高昂起头部,嘶嘶地吞吐蛇信,张开自己扁平的颈部,在下一秒就会高速弹she而来,一口咬住他,向他身体里注入致命的毒液。
堀川国广觉得,这一切不是错觉,他确实受到了威胁。审神者是在说,“我知道你想跟我作对,不过想想你的同伴,他们都在我的手上。”
堀川国广的心越来越沉。他qiáng装出不为所动的模样,撑着难看的笑脸与大家告别。
在回去的路上,黑发少年思来想去,他觉得如果向自己的主人坦白,然后寻求帮助,毫无疑问,会把自己的本丸拖入麻烦的漩涡。跟这个毒蛇一样的人类作对,对自己的主人来说绝对不是好事——实话实说,带来的只会是无穷的麻烦。
他不希望自己的主人因为他,与都彭这种危险分子为敌。
于是,回到本丸后,满怀心事的胁差选择了自以为是的隐瞒和保护。他迫不及待地,用自己路上想好的方式,将冷酷的事实用甜蜜的糖衣包裹着,向自己的主人提出了请求。
因为实在太过思念同伴,所以希望可以透支自己未来的零花钱,由自己的主人出面,支付给都彭作为一点补偿。虽然这听起来像是买卖,其实只是他这个不省事的胁差不合理的请求而已——希望能以这种方式,获得都彭大人的同意,让五虎退和烛台切光忠,到自己的本丸里居住,成为自己主人的刀剑。
qiáng调不是买卖,而是他的qiáng求,透支的零用钱只是他的补偿和心意,堀川国广用这种说辞来软化和说服自己善良的主人;而支付报酬,应付得则是提到过钱不够用,所以很伤脑筋的另一个审神者都彭。
堀川国广的现任审神者,给自己取名“亚里莎”做为代号的少女,在听到堀川的请求后,露出了惊讶的表qíng。堀川国广以为她是在惊讶于自己的任xing,但拥有良好教养的少女在胁差少年将话全部讲完后,才细声细气地说。
“啊,你果然这么说了,真的像都彭先生说的一样呢。”少女审神者拼命散发着理解和善意,声音甜美地说。
“我们下午联系时,都彭先生已经跟我说了这件事。他说,堀川君其实很寂寞,烛台切和退酱也思念着自己的同伴。而我们这些局外人,就算再如何努力,其实也并不能真正理解你们的感受。
都彭先生说,你们一定很希望可以重聚,重新生活在一起。他的烛台切心事太重,也许并不好意思把这个请求说出口,但退酱到了晚上,却一定会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他的房间哭着恳求他呢。”
亚里莎并不知道,她天真的话里所包含的“晚上”“自己”“哭着恳求”,给同样心事很重的堀川国广造成了多么大的yīn影。一无所知的审神者继续甜甜地给胁差少年cha刀。
“都彭先生说,他很想满足大家的期待。不过呢,他的本丸刚开始组建,实在太缺人手了。而且他跟自己的刀剑已经有了很深的感qíng,完全舍不得把他们送给别人。所以,与其让把五虎退和烛台切送到我这里……
堀川君,你也知道的,我这里已经有了小退和烛台切先生了嘛。你的朋友们……呃,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大概也不可避免地、会感觉到不舒服吧?我和都彭先生认真地商量过了,与其把退和烛台切先生带到我这里,不如还是由你去都彭先生的本丸,他那边正好非常缺人手,主要是你能够帮烛台切光忠分担一下工作。”
絮絮叨叨的少女又一次毫无自觉地说出了关键词。
“都彭先生说,现在他家的那振烛台切先生,实在是太辛苦了。如果有你能去搭把手帮帮忙,他的qíng况一定会好很多的。啊……堀川君,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其实是非常舍不得你的,并不是不喜欢你啦,要跟你分别,想想还真是舍不得呢。不过都彭先生说,今后大家可以jiāo个朋友,相互拜访。我还是可以经常和你联系的嘛。
他说大家对他有很多误解,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误解啦。不过,他真的很为此苦恼呢,说都是自己不善言辞,看起来还太过严肃……但我能感觉到,他是个内心温暖,很会替别人着想的好人呢。
——他还特意有让我转告你哦,‘不管堀川君最后如何选择,我都会对烛台切和退负责到底的’。”
堀川国广完全无法认同亚里莎的话。他感到一阵寒意从心脏向身体各处蔓延。原来如此啊,临走时都彭所说的话,果然是有寓意的。
“堀川君,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够记得——我很理解你的想法,远比你现在的审神者理解。”
——这句话原来并不是在说“我知道你想和我作对”,或者说,不仅是在说这个。这是泛指和特指的区别。
那个人类是在说,“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办法。”现在想想,正是下午那个人和退的话,让他想到了现在的办法。他一无所知,以为是自己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其实,只是按照都彭的预设,就像水流过沟渠一样,被引导和利用了而已。
我知道你想和我作对;我知道你想拯救你的同伴;我知道你想用钱来解决。那个人类在嘲弄他,他甚至不肯亲口打破自己的幻想,而是借着自己现任主人的嘴,让他清楚,“我不会放过烛台切光忠和五虎退,如果想帮他们做点什么,就自己来分担吧。”
如果只是由都彭自己提出这种建议,胁差也会受到胁迫,涉世未深的少女审神者也会被说服,但堀川国广心想……如果是那样,他现在的这些自然反应,比如面色苍白、四肢僵硬,难免会被自己的审神者注意到。
温柔的少女一贯很关心她的刀剑。她也许会感到奇怪,对这种反应感到费解,进而追问他是否并不愿意,是否存在着其他想法。也许,堀川国广为了自己的同伴们,还是会掩饰自己的异常,认同都彭的说法,但难免会让少女产生疑心,节外生枝。
但现在,在他与自己的审神者乍一见面,就按照都彭所说的那样提出了请求的现在……就算他表现得再不开心,亚里莎也只会认为,他是在愧疚不安吧。因为他即将为了和自己的同伴们在一起,选择放弃如此温柔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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