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自然应允。那贾敬又说道:“侄儿打听到有个道姑,名叫妙玉,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因家中变故,因此出家带发修行。经文极通,不如就请这位来栊翠庵吧。”
贾母道:“既是如此,那你还不快去请来。”
贾敬说:“我已经派珍儿请了,珍儿说那妙玉说了,不想去豪门内院。”
贾母说:“既如此,又何必勉qiáng人家,倒不如再打听别人要紧。”
王夫人却说道:“她既原是大户人家小姐,想必也是娇生惯养长大,自然骄傲一些,老太太便下个帖去请嘛。”王夫人对神佛之事一向很上心,见有富家小姐带发修行的,自然多了一份亲近感。
贾母于是对贾敬说:“也罢。你就以我的名义下帖子请来罢。”
“是,侄儿马上就去办。”贾敬说。
原来那妙玉就是当日假死逃脱的元chūn。在姑苏住了一年,着实想念自己在京都的家,于是冒险回来,准备以道姑身份重回贾府。既然如此,为何不偷偷地回来呢?这也是贾敬的主意,既然换了身份,就大大方方以新身份示人,若是偷偷摸摸反而叫人疑惑。遂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栊翠庵从此住进了个道姑妙玉。
☆、王狗儿报恩田庄新气象
这王狗儿乃是早年贾珍救可卿之时救济的那位庄稼人。其实他祖父也曾做过一个小小的京官的,因姓王,还与金陵王家连了宗,认作侄儿。后因狗儿与其父都不爱读书,遂以务农为生。那一年遇到天灾,家里大女儿青儿、妻刘氏、刘氏肚中还怀着个孩子都跟着挨饿。那狗儿被同村几个无赖撺掇,才gān下上次那种事。事后他自己也是羞愧不已,用可卿给的银钱撑过饥荒,后勤恳劳作,现在小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几年后,狗儿的岳母刘姥姥来投奔,一家人说起这段公案。那刘姥姥执意要狗儿去贾府找那恩公磕头道谢。
“你当初若不是碰见珍大爷他们,早就把你扭送官府了。还有如今一家四口的好日子?如今日子过得下去了,这趟路是该去走走的,带点庄子上新鲜的瓜菜,叫恩公知道咱们的心意。”刘姥姥说道。
狗儿一个大男人,拉不下脸面,执意不肯。刘姥姥说道:“大不了我老婆子跟你一道去。听说当年你爷爷连宗的王老爷的二小姐,就是嫁到了贾府。当年我是见过这位二小姐,最是体恤人的。如今我倒要去拜访拜访。”那狗儿见刘姥姥如此,只好同意了。于是,一家子去菜园摘了好多头茬新鲜的瓜果蔬菜,用大口袋装着,装了满满两袋子,用驴车装着,往那贾府中来了。
狗儿走到宁府大门口,站着一排人倚着墙根晒太阳呢。其中有一个喝道:“gān什么的?”
“求大爷通传,我来找珍大爷。”
“你找珍大爷什么事?珍爷如今不在府上。”一个较为年老的仆人说。
“小的受过珍大爷恩惠,无以为报,现将园子里新鲜的头茬菜蔬采了一些,不值什么,送给爷尝尝鲜。”狗儿说道。
正巧遇到贾敬办完事回府,见此qíng形,心中颇为慰贴。以往一直当贾珍不学无术,想不到还是有些侠气的。上回元chūn之事,也全靠他结下的善缘。于是,下令叫人将狗儿刘姥姥请进来,招呼他们吃了饭再走。
一时仆人端了满满一桌菜上来,王狗儿和刘姥姥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连声称谢,láng吞虎咽起来。贾敬见他们吃得香甜,倒觉有趣。只因贾府锦衣玉食惯了,连那三等仆人都挑jīng拣肥,什么山珍海味都视作平常。
饭毕,贾敬因问起前因后果,那王狗儿和盘托出,刘姥姥又快言快语地数落了狗儿几句。贾敬见这刘姥姥有些年纪了,却身体康健,口角慡利,条理清晰。一时想起贾母来,那贾母以为元chūnbào亡,正伤心不已,听闻连日来茶饭不思。既如此,何不找个同龄人去开导开导她呢?
因此提出要留下他们多住一日,把刘姥姥送去贾母处。那贾母见来了个贫老婆子,满肚子的山野趣闻,一下子把她听住了。那刘姥姥又是讲笑话又是做那滑稽动作,把贾母乐得哈哈笑。心qíng一开,顿觉肚子饿了,忙命人传饭。众人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
贾母见刘姥姥给她讲了很多乡野之事,也有心要让她见识这富贵人家的生活。于是命王熙凤安排带刘姥姥去大观园逛逛去。
刘姥姥见每个房舍都jīng美绝伦,不由得连连念佛,咂舌不已。
一行人走到栊翠庵,王熙凤问道:“当日下帖子请来的那妙玉姑子就在这里修行,老祖宗可要进去看看?”
贾母见树木郁郁葱葱,更显清幽,便说:“也好。”
妙玉见贾母等人来了,迎了出来。只见她一身清雅缁衣,脸上蒙着一块洁净的白面纱。原来她总怕人将她认出来,总不以真面目示人的。
贾母见这妙玉戴着面纱,以为她xing格清高孤傲,心中有些不喜。于是说:“咱们就在这外头坐坐罢,里头有菩萨,我们吃了ròu怕冲撞了,倒不好。”
妙玉听了,忙进去为贾母等端茶。不一会儿,就有小丫头端上托盘,上面放着三个成窑盅子。妙玉先给贾母上,然后给刘姥姥与王熙凤。
贾母皱着眉头说:“我不喝六安茶。”
妙玉笑着说:“我知道。这不是六安瓜片,知道老太太刚吃了油腻之物,再吃这六安瓜片闹肚子。这是特意给老太太泡的老君眉,最是消食解腻。老太太请放心喝吧。”
贾母素来注重养生,一听这话,不是熟悉之人怎能如此清楚自己的习xing?遂抬头细细打量这妙玉。不看不打紧,一看惊得魂飞魄散。不过贾母到底是人老成了jīng,很快就平静下来,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跟刘姥姥等吃茶聊天。
刘姥姥说道:“什么眉什么瓜的?你们大户人家就是讲究,给茶起的名儿也好听。我吃这茶倒挺香,就是比我们往常吃的味道淡了一点。可知咱们庄稼人,每天下地gān活,这茶味道淡了可不解渴呀!”
说得众人笑了起来。
王熙凤道:“今儿真是多亏了您这位姥姥,给老太太讲了一车的笑话,人都jīng神多了。前几日病了,什么都不肯吃,可把我们这些子孙辈的急坏了。”
刘姥姥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你家天天这么好的饭菜,怎地反倒没胃口。这要是我呀,哪怕躺着动也动不了也要吃光的!”
妙玉见这刘姥姥有趣,感她解贾母愁闷,又怜她贫苦,遂把她喝过的那个成窑杯子赏给她了。刘姥姥自是千恩万谢。她一时善念,没想到却埋伏下一场大祸。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晚间,贾母见众人都睡了,悄悄叫鸳鸯扶着,直往那栊翠庵来。妙玉知贾母会来,已等待多时。贾母命鸳鸯在门外守着,独自一人进屋内。祖孙两一见面,抱住哭成一团。
半晌,贾母问道:“当日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用这样凶险的法子?既用了这法子,又为何不让我知道?害我老太婆白白为你伤心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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