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人喝掉整杯柠檬汁,陈悠才又笑着说:“我也为您另外准备了瓶装冷浸乌梅山楂玫瑰茄甘草玫瑰花桂花代茶饮作为伴手礼,免煮的留存更多风味,您可以尝试一下。”酸梅汤可以留作礼物带回家,堂食一定要保证维生素摄入量。
见老人又开始饮茶,陈悠端上餐后冷盘:“双拼萝卜条。心儿里美红萝卜、沙窝青萝卜去皮切条,代替高糖水果,除油解腻。”
老人一见冷盘就乐了,拣了粗切的大块萝卜:“萝卜甜了赛梨儿。咱老北京好这口儿,心儿里美、天津卫,饭后不嚼上两块儿,这饭就没吃饱。”
老人的笑容透着亲切,就像陈悠自家的长辈。看着老人高兴,她也打心眼里欢喜:“我外公和您一样,牙口儿好,应季的各种萝卜,晚饭后总要生吃几块。”
小姜凑热闹一样拣了细切的窄条萝卜,边嚼边说:“我吃不了大块儿,嚼着费劲,咬肌发达,显脸大。”
你那不是显脸大,你是胖得脸真大——劳安迪想起自己每每节食的时候,小姜都在旁边毫无停歇地吃吃吃,不免在心里腹诽。
陈悠小声对姜助理表示认同:“我也是。可外公他们这辈儿人,就喜欢大块儿拿在手里,‘嘎嘣脆’才过瘾。”每次厚切的大块萝卜,陈悠嗑上两口就觉得两侧腮帮子肌肉发酸、发紧,可见人类天生不是啮齿动物。
吃饱喝足,老人心满意足地回忆起京城百姓家常日用往事:“这顿饭用的玲珑瓷,当年北京人家儿就算攒不齐整套,起码要有几个碗,如今也不常见了。现在的玲珑瓷,要么忒薄,过于炫技,盛了热菜热饭,烫手;要么粗制滥造,完全失了精髓。”
陈悠赞同:“这套玲珑瓷是我太姥姥攒的。买的时候还都家家户户寻常见,不觉稀奇。现在拿出来,确实更显样式古朴可爱,比纯白、纯黑盘要适合北京特色菜。”第一次在外祖母的碗柜里见到青花玲珑瓷,时年四、五岁的陈悠立即就被半透光的玲珑眼组成的花样吸引注了,从此对别类餐具再没了“执念”。
老人讲出自己的经验:“纯白最衬西餐,纯黑最衬日韩料理,中国特色还是看青花儿或梅子青。”
陈悠深以为然:“您太懂了,美食必配美器。我招待年轻人的时候经常偷懒用白盘,就是因为青花或梅子青都必须更加留意菜品色彩与器皿花色搭配。还有大面积彩绘的,不让纹饰喧宾夺主,令菜肴脱颖而出,往往比做菜本身更难,实在又是一门需要花更多时间研习的学问。”
劳安迪好奇问她:“你有没有被碗筷杯碟难倒的时候?”
陈悠点头:“当然。我还没解决的难题,现在刚好就有一道。”
劳安迪来了兴致:“哎?我以为你早就修炼成精、万事不难。说来听听,我们一起解题。”
“传说中的‘夫人瓷’,彩绘、描金。”陈悠一想到那几套华美绝伦的器皿就难免犯怵。
“哇,这套?当我没问过好了,”劳安迪知难而退,“我们餐厅的行政主厨说‘夫人瓷’太高大上,匠气十足,很难搭配出彩。”搞不好就从国宴级别直接变农家乐。
陈悠笑了:“对吧?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评价。我第一次见到,直接就奔‘奢华’主题了,以为只有鱼肚、海参、鲍鱼佛跳墙才配得上。先入为主的印象,上去就很难下来——可是有位大姐,把我震撼了,她用这套瓷做出了很家常的神仙搭配。”
真有人可以做到?劳安迪赶忙追问:“她做了什么?”
陈悠卖关子:“你不打算自己先猜一下?”
劳安迪根本不想白费功夫了:“哇,你别难为我了,我要是猜得到、做得出,我的行政主厨就要被开除了。”
陈悠回忆着当时的菜品画面,以及自己被震撼到的心绪:“清炒西芹胡萝卜秋耳百合白果,蒜蓉红绿小米椒豆豉粉丝蒸丝瓜,冰红酒醉桂花雪梨鸭肝,肉桂祁门红茶。”
劳安迪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菜品和盛具的颜色搭配,不禁叹服:“哇——确实。”
老人听了也脱口赞叹:“了不起。”
不带任何机巧,只凭人生阅历,才能这般举重若轻。陈悠实话实说:“把国宴级别做出精致家常仪式感,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三重境界全打通,这份驾驭力,我觉得自己起码要多修炼十年,还得是有高人指点带飞,再机缘巧合得到武林秘籍,又捡着万年功力仙丹灵药那种——我羡慕得快哭了。”
老人点头:“得是位有故事的人。不简单。”
陈悠随即应和:“您说得对,她经历真是……大风大浪,大彻大悟,活得通透至极。”
劳安迪听到话中有话,劝陈悠:“这样?宁可一辈子学不来。”
陈悠不服气:“我悟性差、学不了?”
她喜欢藏传佛教达吉小师兄提过的一个说法:文化是需要传承的,但“传承”这个词,更应该是“承传”,先“承载”,再“传递”——只有承载住了,才能传递下去,如果连承载都承载不动,那又要怎么传递、还能传递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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