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点儿心吧,就咱这‘去哪儿都有瓜’的八字儿,不去军事安全部门也好,万一去了,没准儿三战就真得开打,老天爷不能让‘英雄无勇武之地’啊,见不得你闲着,”刑队长宽慰她,“换换环境也好,趁年轻,再学点儿自己喜欢的,‘变化是常态,不变是变态’——以前食药监局老领导教你的,对吧?”
陈悠心不甘、情不愿地迎合:“对。”
邢队长继续解密:“家里没人跟着,你不能单独行动。你家大人要是在,不能由着他们这么胡闹。李亦然呢?别躲着了,出来!”
李亦然情知躲不过去了,慢悠悠从楼梯间闪出,心虚地叫了一声:“邢队。”李亦然天资不够,刑队长没收他这个徒弟。
邢队长数落李亦然:“他们几个这么闹,引发群众围观,够拘留了,你应该知道啊!——要真上了影像新闻、带到脸,后果多严重,你比我清楚。”李亦然因家庭背景关系,对安全保卫系统非常熟悉,他爹高中毕业到正式入伍之前的那段时间,就曾经被要求“二十四小时去哪儿都得有人跟着,动向随时报备,确保安全”。
李亦然认怂:“是,我也没想到他们玩儿的这么……还惊动您老。”
邢队长不依不饶:“你应该庆幸!多亏是我,换了别人,今天收不了场。”
李亦然连声应和:“是是是,您说的是。”
陈悠偷空找姜助理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迅速解锁,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邢队长语气稍缓,转换了谈话对象:“陈悠,平时多给他们普及普及,‘寻衅滋事’范围扩大了,让他们别动不动就往里钻。”
陈悠想起前不久刚领会到的精神,随口接话:“对,‘寻衅滋事是个筐,有事没事往里装’。”
邢队长不忘再教导一番:“你当初学城乡法制建设,作为法律专业学生,无论站不站在法律工作者的队伍中,都要牢牢记住——‘一日学法,终身普法’!”
“师父说的是,”陈悠答应着,调出了事先保存过的照片,避过旁人,压低了声音,展示给师父,“师父,您看这两张照片,这两个人小的时候……”然后,她又划动手指,调出一张成年男子的照片。
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陈悠没把话讲明,但是,刑队长看明白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如出一辙的五官、面部轮廓让刑队长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十五年前……手机里的照片与脑海中的记忆产生碰撞,两个并无亲缘关系的成年男子影像和面前的陈悠重叠在一起,而小女孩的脸与陈悠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恍惚就在两年前,陈悠的模样……
刑队长心头一震,想起一个模棱两可的词——“接纳”!冷不丁的惊悚像一把锤子敲在他的脑壳上,他猛然抬起头,审视着面前的陈悠。
所有的人,都没出来。
案件未破,一辈子出不来。
以往的文学作品修辞里讲什么“每个人都像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太温和了!——那就是一个乌漆墨黑的铁皮桶,把人闷在里边,电焊封死了桶口,人在里边,一时死不了,气闷,憋屈,又无可施展。
“恐怕不是巧合,”这是画皮——陈悠已经习惯了,既然不能主动出击,索性耳聪目明地静待,细细分辨风吹草动,又不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想办法调整。六年前,经侦的人,接触了。正在扫尾。”简单的几个字,前言不搭后语。匪首未擒的那些年,陈悠只字没跟师父提起过。
“安全,”刑队长听明白了,他强调,“你们任何一个人,伤了一丝一毫,在我这里,都不算赢。”他们输不起。这个世界的公理正义,不能输。
“睡觉都睁一只眼睛,”陈悠微笑着向师父保证,“我既然醒了,想再稀里糊涂睡几十年,也是不能了。”都说“前尘往事莫追寻”——凶险阴邪,不能追。可她从来是个不信邪的,仗着刚直正气,前世的记忆、后人的造化,找就找了、看就看了,因果分明,大家省事。
活到这把年纪,不由得邢队长不信,有些人到这世上就是浑浑噩噩走一遭,而有些人则是带着使命转生的。听到保证,他又重新扫视了一遍悄无声息地站在陈悠背后的身影,这才鸣金收兵:“行了,走了。你们今天晚上要不然就住这儿,要不然就赶紧各回各家,别四处乱晃了。”
陈悠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师父您慢走。”
刑队长和年轻警官一前一后走向电梯。陈悠悄悄跟上去,放轻巧了声音,不经意似的与师弟“闲聊”:“你和师父真是恰巧经过?”
年轻警官尚未回话,刑队长就转过头来喝止:“打听什么呀?想让他犯错误?”
陈悠秒懂:“没有——我知道了。谢谢师父!”
邢队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天眼工程不是摆设!还用我再教给你吗?”他不是气陈悠的套话行为,而是气自己一时心软,又被陈悠套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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