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我们就真的再也不会相见了。”
阎曦能感觉到,骨女的力量正在减弱,天色亮一分,她便弱一分。
霎时间,朝阳从东方破晓而出,万物初生,阳光从天空跃下,经过墙头,越过树枝,照到了骨女身上。
她伸手捧住阳光,一脸满足的叹道:“真是久违的感觉。”
下一瞬,她的身体就破成了千万片,魂飞魄散。
阎曦愣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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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女死后没多久,曹光就醒了。
阎曦不忍骨女一片苦心白费,最后始终没有告诉他实情,只说是从他身体里诊出了毒素,后发现是管家下的毒,就将他送押官府了。
就像骨女说的那样,他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姑娘忘得一干二净,忘掉了烦恼,也失掉了快乐。
是夜,阎曦坐在曹府屋顶上看星星。
小时候在阴间无事可做时,她就喜欢撑着小舟,躺在忘川中央看星星,一看就是几千年。
她去过人间,也来过幻境。
不论在哪,星星好似都没什么变化,一直发亮,一直闪着光。
“你说,”阎曦侧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凡人的一生明明只有数十年,为何他们却能活得如此轰轰烈烈?”
御川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敢爱敢恨的人类啊。我们活得太久了,久到越来越害怕,一生这么漫长,痛苦也会变的漫长,凡人生命不过几十年,即便痛苦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可我们不同。”
“御川,你有痛苦到日夜铭记的过去吗?”阎曦试探开口问道。当初在浮生记中,她跟在御川身后偷偷看到了御川的过去,虽然只有一个场景,但就那一幅画面就足够悲痛——他浑身是血的躺在万千尸首之中,眼神空洞无光,仿佛再也没有了生的希望。
她虽然不小心看到了,但是一直没敢问出来。
“自然有,”他回答得倒是坦荡,“吾活了上万年,怎么可能没经历过痛苦的事情,程度不同罢了。”
他这上万年的人生,许多痛苦的事情基本上都忘了,再难过的事情经历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到最后都忘记了。
然只有一件,哪怕再经历上万年,也是他日夜切齿拊心不敢忘记的痛苦过去。
万年前,他是一介凡人,还是与妖类势不两立的阴阳师一族。
讽刺吧,御川也不曾想到,他后来会成为自己厌弃无比的妖类。
他当年本是阴阳师一辈中天资最聪颖的一个,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太聪明了,聪明到所有术法一遍就会,法力的修炼也仿佛如有神助,聪明到让所有阴阳师都害怕。
当年八岐大蛇作乱,镇压八岐大蛇需要至纯的阴阳师之血作引,而受尽嫉恨的他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御川一生为阴阳师奔走,最后却被阴阳师送上了死路。
他身体的每一处筋脉,血管都被划开了上百道口子,他被施了禁术,一动不能动的放在血阵中央。
那时正值寒冬,四周萧瑟,大雪飘扬,身下的枯草了无生机,烈烈北风从他身上刮过,他四周都是尸体,有妖有人,鲜血汇成河流从他身下漫过。
短短一日,他所坚守的正义和信仰全部崩塌,他在绝望中闭上了眼,遮住了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然而他命数未尽,血快要流干之时身边恰好经过了一匹受伤的白狼,白狼躺在他身边,阴差阳错之间互相交换了精血,他残存的魂魄竟然带着人的记忆转移给了白狼。
后来他便由人成妖,变成了他以前赶尽杀绝的妖。
御川天资聪颖,哪怕变成妖,许多东西都能无师自通,也许是白狼融合了他的骨血,他成妖以后妖力便无比强大,不过短短几千年的修炼就让他在妖鬼之中再无对手。
说来好笑,这份天资竟是他回想过去时唯一值得欣慰一件的事情。
他曾对人失望,更对阴阳师失望。
但他们对自己不仁,自己却不忍心对他们不义。他将妖鬼囊入自己羽翼之下,教导他们规则和仁义,慢慢教他们向善。
“其实有时候吾是不甘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可大多数时候吾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当年害吾身死的阴阳师不知走了多少轮回,阴阳师一族衰落、又复兴,现在的四大家族早已不是当年的人,吾不应该迁怒于他们。”
阎曦背对他默默听着,眼睛好像不受她控制一般,酸涩的要命,她的心就像是有万根细针扎过一般,细细密密地泛着疼。
她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莹润的光,脸颊上还有几道未干的泪痕。
第61章 老妖男
阎曦根本没有想到他竟然有如此惨烈的过去。
不消他多说阎曦也能想到, 一个被奉为正道的阴阳师由人变妖,最初的那几年过得该是多么痛苦。
可他不但没有将这种痛苦千倍万倍的还给加害他的人, 反而一心带领妖族向善,哪怕他成了妖, 他的心也比许多所谓的阴阳师们,要干净和纯粹得多。
哪怕他的信仰抛弃了他,他也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善良。
御川支着身子坐起,扭头看向她:“曦曦,活得越久,越知道天道无常,人心难测。但是不管与人为善, 亦或是与人为恶,都是遵从于自己内心的选择。不是妖就一定恶毒,不是人就一定良善。好和坏由心决定, 而不是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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