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时候了?”贾琏侧首问。
蒋子宁代为回道:“差不多应该到申时了。”
贾琏佩服地赞蒋子宁一眼,同时心下也明了了。从时间上推算,事发的时间应该刚好是午时左右,也就是说昨儿个那传话的小太监竟然是别人设得套,当然这个‘别人’很有可能就是皇上。
“我们都只是得了个大概消息,据说皇上在会宾楼约见了所有和四皇子关系亲近的大臣,后来就把那些人都请进了宫里,至今还没消息,具体qíng况如何也没人知晓。四皇子随后也被宣进了宫内,只怕凶多吉少了。”礼郡王解释道。
林如海补充:“我们都担心你也在这些大臣之中,一时着急,便亲自来验证了。”
“劳烦岳父和姑父挂心,晚辈这里没事。”贾琏正经行一礼,今天的事的确在他意料之外,让礼郡王和林如海如此焦急的为自己担忧,他心里很感激。出了事能有人挂念着他,说明他在古代这几年不白活。
“别说那些客气话了,今天这到底怎么回事,跟我们说说。”礼郡王追问。
“我知道的不多,”贾琏把昨天觐见皇帝后碰见小太监的经过阐述了一遍,“当时那太监的确没说是谁约我去会宾楼,只是说他自己是□□的人。他这样说话自然让人以为是四皇子的邀约。现在看来,真正发出邀请的人应该是别人,而皇上则想借这个名义看一看,到底有多少臣子和四皇子挂着关系。”
“这种探查手段未免太糙率了!即便是和四皇子关系不好的人被特意邀请了,出于尊重和面子,一样会去。那可是四皇子,新封的秦王爷,谁敢不给他面子?”蒋子宁快人快语,话音一落,见屋内三位大人都看自己。蒋子宁瘪瘪嘴,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捂上嘴,瞧向贾琏求救。
贾琏皱眉提醒他:“屋里就这几人没什么,以后在外人的跟前你这张嘴可要当心了。”
“知道知道。”蒋子宁忙笑嘻嘻的附和。
“蒋贤侄说的有理,皇上这么gān,能验试出什么来?有用么?”烨霖拍拍手,一脸气愤,完全不认同皇帝的做法。
贾琏问林如海可有同样遭遇过。
林如海摇头,“我没有,但我听到风声说太子太保被邀请去了。”
“也是个从一品。”烨霖叹道。
林如海思虑飞快,蹙眉道:“其实这个办法是有适用的地方,但要看对象是谁。对那些不成器的小官来说,四皇子一声吩咐,定然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扑上去。但若都是些一品大员呢?”
贾琏附和:“的确,圣上敢考验,就说明他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如姑父所言,若受邀的人都在从一品以上,比如六部尚书、太子太保、太傅等等,这些人若是正好被皇帝刻意安排得公务缠身,他们因此拒绝了四皇子的邀请属正理。但若推辞公务,想一心巴结四皇子应邀了,不管是不是真的结党,皇上心里肯定都容不下。
而今一品大员一共八人,从一品的文武官一共二十人,这些人都把握着朝堂命脉,采取抓大放小的策略,只试探这些人,足以震撼整个朝廷,‘敲山震虎’。我昨日刚刚升上了从一品的户部礼尚书,刚巧就在他的考验之列,正合乎qíng理,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林如海追问。
“怪不得我觉得自己这次突然晋升有点莫名其妙。虽说我是gān了点事,但那点功劳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晋升到尚书的位置。”贾琏琢磨道。
“皇上见你是个人才,想拉拢你,又想顺便试探你。”烨霖摩挲着下巴,嗤笑道,“经你们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像是他能gān出的事儿,他自小就这xing儿。”
“那四皇子这次——”林如海后半句故意没说,看大家的眼色。
“不管怎么样,咱们而今能做的只有一句话,效忠圣上。”贾琏道。
烨霖和林如海双双惊讶的看着贾琏。
蒋子宁可不懂这些,反正贾琏说的都对,全力附和,傻傻地点头就好。
林如海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外甥说的没错,咱们做臣子的就该效忠圣上。”
“的确的确,的确如此。”烨霖也明白了。
圣上jīng神抖擞,龙体康健得很,现在想什么都为时过早。他们这些做大臣只要想着乖乖的去效忠,肯定没问题,这才是万全的自保之法。
几个人终于松了口气。烨霖先走的,蒋子宁随后告辞。
林如海留下来了,还有话要跟贾琏说。
“我进门时,见还有个小厮十分焦急的跑来传话,你先去瞧瞧,我等你。”
贾琏这便去见靖英光打发来的小厮。
靖英光倒没什么别的事,只问他是否安好。
丞相不愧是丞相,这一声是否安好,贾琏心里就全明白了。赏了小厮后,贾琏琢磨着送两盆兰花给丞相,聊表谢意。再想了想,那盆木芙蓉贾琏也叫人端了去。
林如海听说后,直笑:“众位官员们都传你xingqíng奇怪,孤傲、清高、嘴毒,而且十分不好相处,都说你是个怪才。偏偏这位万人敬仰的丞相大人,与谁都保持距离,唯独和你亲近。”
贾琏笑,“靖丞相爱花,我刚巧投其所好了,算是运气好。”
林如海发现贾琏是真心在笑,乐道:“你倒想得开,不介意人家说你脾气怪?”
“怪才好!我怪,那些人就不会把我当成一般人对待,他们都不跟我‘一般见识’,倒让我落了个轻松自在,我更高兴。”
贾琏想得开,其实即便真的有人骂他,他也无所谓,他活着的目的不是为了去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话。
“可我还是担心你呐!四皇子而今失了圣宠,朝中上下,甚至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四皇子举荐上来的。皇上那里,满朝文武那边,只怕今后对你的态度会有所转变。再加上大皇子现在一朝得势,你若不肯屈服,日子定然会越来越难过下去。”林如海眉头紧锁,深表担忧。
“我不会有事。”贾琏对上林如海的眼睛,向他展示自己的自信。
其实就算皇帝忌惮上了四皇子,令其失宠,他身为帝王,也不会明面上大肆打压所有跟四皇子有过jiāo往的大臣。充其量杀jī儆猴,施加一些压力。
皇帝既然在昨天晋升他做尚书,便是存着还想用他的心思。以后的日子,他只要不受外界影响,依旧做他该做的事,还是会活得跟以前一样。
“唉,伴君如伴虎啊,这也是我因何这些年更喜欢呆在扬州的缘故。”林如海捻着胡子,危机感甚重。
“姑父心思谨慎是好事儿,但有时候思虑过甚,会影响到身体,况且这次的事儿你不该担心,该高兴才是。”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其实论出身,姑父您是最简单gān净的,您刚进京,也什么权势亲戚牵扯,在朝中更没有错综复杂的故jiāo关系。唯一一个荣府,也只是联姻的gān系,因姑母已逝,这层关系在外人看来也算是淡了的。所以在圣上眼里,姑父你这位新进京任职的官儿,是最好栽培心腹的人选。不出意外,这次事儿闹出来不久之后,姑父便会升迁。”贾琏推敲道。
林如海大惊,诧异的看着贾琏:“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以前不是说你最不懂朝堂的时局,只知道种田么。”
“是不懂,但候补缺位的简单道理我懂啊。皇上这次势必会贬黜那些被他抓到现行的大臣,那空出来的位置谁来做?”
林如海反复思虑片刻,觉得贾琏的话有理。或许他真的会被皇帝选中,突然晋升个什么官。
林如海犯愁了,他不想如此,“我此来京城,不过是为了和黛玉近些,好生过日子,根本不图权势升迁。”
“您越是这样,皇上便越喜欢。”贾琏道。
林如海又是一惊,转而相像,他们的皇帝似乎真是这样的xingqíng。
“姑父也别觉得为难,既然皇帝喜欢您现在这样,您只要做自己就够了,完全不需多虑。至于黛玉,姑父升迁高位,也能顺便给她更好的选择,不是么?将来她就算是低嫁,以姑父的身份,也能狠狠镇住她婆家。”
林如海听贾琏这么一解释,温温地笑起来,“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是件好事了。罢了,就听你的建议”。
临走前,林如海捋着胡子,笑容满面:“今儿个来我本是要去安慰你的,说了一遭,反倒最后是你来安慰我。哈哈哈……琏儿,你果真是姑父的福星。对了,你给黛玉捎过去的花儿,她很喜欢。一年四季都能开,真好,以后这孩子可再不用拿锄头去葬花,感伤什么花落了。”
“劳请姑父和他说,这花开花落,周而复始,只是一个客观的过程,是变化才让它们变得更美丽。有花落才会觉得花开难得,也如那蝴蝶一样,从虫到茧最后羽化成蝶,美得正是这变化的过程。叫她只管享受其中的过程便是,何须叹息。”
“说得好!正是此理!”林如海拍手赞叹,夸奖贾琏,“你虽然书度的不多,但悟xing高,懂得如何度日,倒比我们这些迂腐读书的书呆子qiáng百倍。”
……
送走林如海之后,贾琏回房,见静芯正垂首坐在榻上刺绣。静芯见他回来了,便笑着为他斟茶,跟他讲家里两个弟弟调皮的事儿,还说嘱咐了厨房,今天做的都是他最爱吃的菜。
贾琏猜她是听见风声了,担心他,怕他烦心,所以才这样想法设法的逗他开心。
贾琏点她额头一下,笑:“我没事。”
静芯愣了下,大大松口气,“你能看开最好,我还担心呢,正发愁该怎么准备一个月的笑话。”
“一个月?我在你眼里有那么小气量?”贾琏轻捏静芯脸蛋一下,不顾她摇头解释,弯腰凑到她耳边,用气息搔痒她的耳际,“等我晚上回来收拾你。”
贾琏出府后,带着兴儿,骑马直奔小凌庄。名义上是检查糙莓苗复苏qíng况,实则就是溜达一圈,假装忙活事儿。
没多久,贾琏就看到苏盛骑着马奔过来,他下马站在道边的地头,仰头看着贾琏。
这次见面是他和四皇子早有的约定,如若发生什么意外,不好直接相见,就在京外的小凌庄汇合。
贾琏拍拍手上的土,这才走过去。
苏盛:“大人应该听到消息了?”
“嗯,但具体qíng况不知。”贾琏回道。
苏盛负气的转身,懊恼地打一下马鞍,转而咬牙对贾琏道:“王爷什么过分的事都没做,也没跟圣上闹过矛盾,毫无征兆的,就突然来这么一下。圣上这到底是——”
“闭嘴,注意言词。”贾琏扫一眼周围,低声呵斥道。
苏盛噤声,抱歉地冲贾琏点头,“是我冲动了。大人,而今该怎么办?王爷自入宫之后就再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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