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乾将话说地这般透彻,慕容复一时竟无言以对,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公子爷,公冶乾明白公子爷心中重文事胜于重武功。只是公子爷此生注定了要做大燕国的开国之君,这附庸风雅吟诗作对的小玩意,还是留给后人罢!”公冶乾单膝落地,最后言道,端得是一片赤胆忠心。
立在一旁的邓百川与风波恶看看慕容复又望望公冶乾,一时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劝慕容复还是该陪公冶乾同跪。
慕容复伸手摁了摁眉心,疲惫地道:“公冶二哥的苦心,复官心知肚明铭感五内。二哥请起,你我之间不至如此。”
公冶乾却纹丝不动,只仰头又喊了一声:“公子爷!”
慕容复哑然失笑,摇头道:“只是公冶二哥却是小瞧了复官。这一年,复官出游在外,却也见识了不少。那赵宋皇帝崇文抑武,真宗皇帝曾有诗云‘男儿yù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如今这大宋天下文化之盛已远迈汉唐。然而放眼四顾赵宋疆土,北有辽国、西夏,西有吐蕃,南有大理,这江山社稷绝非固若金汤。”
公冶乾忙道:“公子爷,正因如此才是我大燕取而代之的好时机呀!”
“时人皆以出仕为荣耻于行伍,大宋每年赐辽国银绢五十五万两,赐西夏银绢二十五万五千两方得保太平。今上即位,启用王安石厉行变法,名为富国qiáng兵,结果却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百姓的生计日渐艰难。如此内忧外患,可为什么至今仍无人揭竿而起?”慕容复轻声道,不等公冶乾回答,他便已自行揭晓答案。“百姓思安。但凡还有一口饭吃,甚至哪怕只有一口粥喝,只要还能活命,百姓是不愿造反的。我鲜卑慕容氏本是外族,起兵复国说来容易,可若是天下思安我偏要生乱,那便是与天下人为敌,是胡虏入侵占我河山。如此不得民心,岂有善终之理?”
公冶乾张口结舌,便是旁听的邓百川与风波恶也是心上一冷。邓百川急道:“公子爷,莫非就无法可想了?人生百年,转瞬即过啊!”
风波恶xing子bào烈,听了邓百川叹息,登时怒发冲冠。“既是如此,何不放手一搏?纵使功败垂成,也好过坐以待毙!”
慕容复料准了风波恶必有这一句,当下幽幽回道:“出头的椽子先烂。”顿了顿,他更直白地补充。“如今慕容家只有我一人,我若轻抛此身,慕容氏也就绝后了。”慕容复此言一出,整个房间内立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慕容复自然期望眼前的三人能在听了这番话后就此放弃复国的幻想,可他也明白,如此期望原本就是个幻想。因而,不等邓百川等做声,他便又道:“如今赵宋虽未失尽民心却也是每况日下,复官chūn秋正长,还是且行且看罢。”
公冶乾满腔热血地赶到huáng州,结果不到一日就发现自己如何都说不过自家公子爷。第二日,再次被说服的邓百川又带着风波恶满城去寻摸合适的铺面,刚来的公冶乾却是全程围观了慕容复如何在苏轼身边鞍前马后。
历史上的苏轼此时犹在为如何填饱全家的肚子而发愁,可如今的苏轼有了慕容复的支持,已能腾出手来继续忧国忧民。此时五路伐夏如火如荼,苏轼自然免不得日日悬心。此次五路伐夏,鄜延路经略安抚副使种谔最是积极。原本议定八月底发兵,他在八月初就已帅鄜延军出征,虽说大败夏军斩首千余,却是提前bào露了战略目标,以致米脂寨数日难下,更有消息称西夏大帅梁永能已率八万jīng骑驰援米脂寨,其中还包括名扬天下的重甲骑兵“铁鹞子”。消息传到huáng州,苏轼更是连连叹息,对着慕容复愁眉苦脸地道:“种经略素来xing急!”
慕容复却知种谔老于战事,此时急于出兵绝非为了抢功,想必是担心宦官文臣胡乱指挥处处掣肘,破坏了这大好局面。想到这,慕容复便出言劝道:“老师,种经略乃是将门之后熟知西夏战局,更是西边‘三种’之一,他要出兵自然有他的道理。”眼见苏轼的神qíng游移不定,他又轻声补上一句。“将士们由种经略指挥作战,赢面总大过王中正。”
慕容复话音方落,苏轼便没了言语。太祖皇帝原也是将门出身,陈桥之役huáng袍加身方得了天下。有此先例,赵宋皇帝最忌讳的便是武将手中的兵权,唯恐后人有样学样,又夺了赵家的江山。是以,有宋一朝武将们领兵出征头上还要压个文官当上司,宦官做监军。这王中正便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太监,平日里主要做的都是伺候人的工夫,哪比得上种谔一生都在与西夏拼杀?
慕容复本想提醒苏轼,比起急躁冒进的种谔更需要担心的是各路大军之间的配合与后勤。只是想到以苏轼如今的处境,便是知道了这些qíng况也无能为力,也就gān脆闭口不谈。
慕容复原以为他与苏轼几番讨论不过是书生空谈于事无补,怎料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辞别苏轼后,公冶乾又赶上前来单刀直入地问道:“以公子爷看来,这场战事大宋成败如何?”
成败如何,史有明记。只是想到公冶乾对复国这回事的狂热,慕容复还是摇摇头,一脸诚恳地道:“公冶二哥,如今战事方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说不准啊!”
“公子爷可曾想过,若是……大宋输了……”公冶乾又凑上一步,在慕容复的耳边yīn测测地道,“西夏原是不毛之地,西夏的皇帝就没想过换个地方?”
慕容复闻言,眉头不禁微微一皱。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忽而掠过了几个人名,比如:吴三桂,比如:汪jīng卫,比如:慈禧。他很想高声质问公冶乾,你为了自己的野心一心撺掇我复国,可曾想过将使生灵涂炭?然而,出于对公冶乾的了解,他终究没有做声,只缓缓道:“公冶二哥的意思是……”
公冶乾浓眉一竖,厉声道:“公子爷,虽说时势造英雄,可咱们总不能坐等时势,总要想法子做些事才好啊!”
慕容复在心底默默地比较了一番自己与公冶乾的武力差距,他知道如今公冶乾毫无防备,自己若是突然发难,公冶乾断无幸理。然而,真正教他头疼的,不是公冶乾,始终是那已经“死”了的慕容博。想到慕容博又想到苏轼,再看看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公冶乾,慕容复终是定下决心,决然道:“公冶二哥说的很是,纵使前路多艰,我也该去看个明白才不枉了来这世上走一遭。我意前往陕西观战,公冶二哥可愿作陪?”
公冶乾顿时喜上眉梢,抱拳一礼:“遵公子爷号令!”
慕容复满脸微笑地望着在他面前低着头的公冶乾,眼神却逐渐冷了下来,暗自心道:战阵之上刀剑无眼,你若能死在那里,那便再好不过了。
时值元丰四年九月,慕容复将王语嫣托付给苏轼一家照顾,又留下阿朱阿碧风波恶三人照顾苏轼一家,他自己则辞别苏轼携邓百川公冶乾二人轻骑快马向陕西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慕容公子,有些事吧,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只能是空想啊!
慕容:你指的是什么?
青书:笨!杀人有这么难么?
导演:咳咳,作为本剧男主,迄今为止,他连只jī都没杀过!
青书:……
第18章 男人中的男人
慕容复一行三人自淮南西路出发,一路经过十数个州府,抵达秦凤路时已是十月。十月的陕西已是滴水成冰,这样的天气无疑是对马匹耐寒xing的极大考验。北宋立国先天不足,几大马源地尽在敌手,与大理jiāo易所得西南马不但个子矮小,更加不耐严寒;厉行马政所得河曲马虽说个头高大,却也同样不耐严寒。好在慕容复早有准备,如今三人所骑的马匹乃是自关外走私所得蒙古马,身材中等,奔跑迅疾,耐劳耐寒,适应粗放饲养,历来是良好的军马。负责将这三匹马走私回来的风波恶不懂相马,以每匹一千贯的价钱买来的马匹身材比蒙古马的平均值高了一个头。风波恶以为马匹高大更为雄骏便是占了便宜,慕容复却知他是给人当了冤大头。只是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慕容复终究什么都没说。
有快马代步,自然一路顺畅。午时刚过,三人经过一片野林,邓百川“吁”地一声拉住马头,向慕容复言道:“公子爷,先歇歇吃点东西罢。”
慕容复极目远眺,凤翔府虽说已隐约可见,但所谓望山跑死马,今晚若能入凤翔府已是福星高照,中午这一顿也只好凑合了。他没有答话,点点头,跳下了马背。
邓百川爱惜马力,见慕容复与公冶乾俱已下马,急忙上前将三匹马牵到一边,侍候它们饮水吃糙,慕容复这个同样饥肠辘辘的正经主人反而被扔在了一旁。
慕容复见邓百川卸下马鞍后,深qíng地爱抚着光洁的马背,好似爱抚着一名赤luǒ的美女,口中赞叹:“公子爷,好马啊!真是好马啊!”不由不忍直视地转过脸去,目视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公冶乾。
公冶乾触到慕容复饱含着期盼与鼓励的眼神,不由愣了愣。片刻后,他摸摸鼻子,起身拉过邓百川,两人一同去准备午膳。
慕容复这才松了口气,随手解下披在身上的貂裘挂在一旁的树枝上,又低头与手套搏斗。却在此时,耳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遥遥传来,他转身循声望去,却见四名身穿补丁丐服手持竹棒的大汉在一名少年的带领下快步奔来。见到那五人,慕容复不禁微一挑眉,轻声一笑。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五人,从昨日一早第一回照面,到现在已是第三次相见,看qíng况他们必然是同路人。只是慕容复三人骑着马,那五人只靠两条腿,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将他们甩下,这五人的武功当真了得。
待那五人走到近前,为首的那名少年显然也认出了慕容复,这便停下脚步,向慕容复抱拳一礼道:“这位公子养的好马!”这少年人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他虽身穿灰色破旧布袍,可在一身锦衣的慕容复面前却毫无局促,眉宇间英气勃勃,言谈时豪迈自在。
慕容复一见那少年已是心生好感,只在心中暗赞一声“好一个昂藏七尺的好男儿!”。此时听他开口赞自己的马,慕容复亦是扬眉一笑,道:“比不得少侠好功夫!在下姑苏慕容复,这两位是我的家仆邓百川、公冶乾。未曾请教?”
慕容复却不知,那少年之所以停下与他搭讪,却并非因为他的马。方才他独自一人身披貂裘立在雪地里,黑色的貂裘衬着白色的雪花,简单的配色却因为那个长身玉立的人好似一副画一般。待奔到近前,慕容复正巧咬着指端慢慢除下手套,露出的手指白似玉石,那少年只觉呼吸一乱,连累原本行云流水的步伐也无法维持,这才停下步来。听到慕容复自报家门有意与他相识,那少年双目一亮,即刻答道:“在下丐帮乔峰,这几位俱是我帮中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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