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惮笑道:“叶城主就算了,燕大侠却是喝酒吃ròu的,你跟他也不投脾气吗?”
令狐冲难掩愤愤道:“他自己喝酒吃ròu,唯不让我吃,嫌我打不过叶孤城,说喝酒害人心智。”他非剑法不jīng,乃心意不纯,以人御剑比不得叶孤城的以剑御人。
他说罢,瞧张无惮已经垂着头在打瞌睡了,心知他今晚喝得可是不少,是以整个人都迷糊了,便不再多言,扶他到chuáng上安置好,自己卷铺盖睡在旁边脚踏上。
张无惮眼皮粘得实在掀不开,脑中却还惦记着事儿,含含糊糊道:“你回华山了没,岳姑娘行小定礼,让你以女方兄长的身份走一趟福建呢。”
“十天前我就去了,不仅去了福建,还去了林平之外祖所在的洛阳,最后又去了武当山。”令狐冲道,“不然也不会耽搁了这么久才来见你。”又道,“在洛阳边上,有一处绿竹巷,颇有意思,明日我再说给你听。”
张无惮本来都要睡了,听到“绿竹巷”三个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坐直身子道:“你说什么?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跑去绿竹巷了,王家为难你了不成?”
原著中是刘正风和曲洋临死前将《笑傲江湖》曲谱赠与令狐冲,被华山等人和林平之外家洛阳金刀王家误认为是窃取了林平之祖传的《辟邪剑谱》,还卸了他两个臂膀,得知绿竹巷中有人擅长琴瑟音律,便拿着上门请教,得知确实是曲谱而非剑谱。
“没有。”令狐冲瞧他眉目含怒,连忙道,“王家上下待我十分客气,我是代表华山谈亲事的,他们若敢无礼,岂不是要搅huáng这门亲事吗?怎么会。”
张无惮神色方才缓和下来,打个哈欠道:“那你怎么会去绿竹巷?”
令狐冲本拟待他酒醒再说,瞧这样子不说不行了,便低声道:“你还记得陆兄是怎么被诓骗到西湖湖底,救出任我行的吗?”
张无惮盯了他半天,才双眼发亮道:“向问天,你在洛阳瞧见向问天了!”
真是喝傻了,整个人都钝钝的。令狐冲笑道:“正是,陆兄同我们说起过那人形貌。我那日在洛阳街头闲逛,正在买这个,”说着拿出个木质发簪给他换上,一歪脑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示意是一对,“瞧见一伙人行迹鬼祟,尾随他们去了城郊,见这伙人跟一个老者接头,那人身着白衣,容貌清癯,下巴上有稀稀疏疏的一丛长胡须,一直垂到胸前,正是向问天的模样。”
高瘦老者随处可见,但这一丛胡子太有辨识度了,若只这样还不敢确定,他又道:“另有一人,高挑个子,黑发青衫,眉清目秀,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定是任我行没错了。”
五岳剑派作为日月神教的死敌,对死对头当然多方关注,虽然对现任教主东方不败大听不出什么,但任我行的画像还是有的,他此番去华山,岳不群专程将古早的画像找出来拿给他,再三告诫他万一真碰上了任我行,务必避开。
张无惮沉吟道:“怪不得江湖传闻任我行重出江湖,却都不知他藏身何处,原来是隐居在洛阳一个小小的竹林中。”仔细回味一番令狐冲之言,忙道,“冲哥,你可还记得同向问天接头那几人模样?”
“什么话,太小瞧了我,”令狐冲跳上房梁,捧出三卷画轴来,“我也生怕过后有遗漏,当天就托洛阳本地的丐帮人士请了位靠得住的老画师,根据我的描述画了图像出来。”
张无惮接过来,拉开一一看过了,半天后方道:“若我所料不差,这魁梧老人该是秦伟邦,矮胖老者是王诚,至于这中年妇人,该是桑三娘,他三人皆为如今的日月教十大长老。”算上在武当山上死于他和宫九之手的鲍大楚,十个长老竟然已叛了四个,至于曲洋已同刘正风一道退隐江湖了。
只是瞧东方不败早先那般胸有成竹,要手下人真这么容易就被收买那也太打脸了,这几人是真叛变还是当间谍就不好说了。张无惮懒得在此事上费脑子,将画像一合,笑道:“反正是日月教窝里斗,咱们何必cha手,不犯到五岳和明教头上就好。”
“早几年魔教行事何等猖狂,无不可做之恶事,近几年却大为收敛了,举教低调不出,师叔祖提起来,还言东方不败这是移了xingqíng,也不知是好是坏。”令狐冲难掩担忧道,“太师父还言,这任我行同东方不败不同,他本就是人中豪杰,自大狂妄、专横骄傲,在西湖一关十二年,此番复出,怕当在江湖上掀出一番腥风血雨。”
风清扬对任我行的评价颇高,认为此人的手段和识人之能更胜东方不败一筹,十二年前两人都有称雄江湖的野心,但依十二年后所见,东方不败野心大褪,专心当个不世出的高手,任我行却仍旧是个政治动物。
两人正说着,听窗外闷雷声大作,转眼就下起滂沱大雨来,一阵阵凉风顺着窗户钻进来。张无惮眉头紧皱,叹道:“今年这雨来得也太早了。”
令狐冲本喜这凉意,听他一说,忙道:“你怕huáng河又要决堤?”
“这几年皆是涝年,huáng河年年决堤年年修,河堤没一年不被冲垮的。”张无惮对这事儿比对任我行之事要上心多了,“若明日雨停则罢,若过午不停,我就得动身前往封丘一带。”他在红巾军中待了得有半个月了,半月前才同司空摘星讨论此事,本以为怎么也得过上一两个月,谁成想今年雨季提前了这么多。
一提起这事来,两人都没了说笑的心思,肩并肩坐在窗框上看了一阵,瞧雨还得再下,各自洗漱睡去。张无惮起了一个大早,他每当喝醉了通常得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却怎么也睡不着,刚坐起身,听雨滴打在屋檐的声响,喃喃道:“雨势倒是小了些。”
令狐冲从脚踏上惊醒了,两人简单用过早饭,仍是坐着看雨,所幸巳时大雨总算停了。封弓影入内道:“教主,明教总坛来信,说为您拟定了法王封号,为朱衣麟王,尊殷法王为护教法王之首,定了白青朱的排位,第四位并无合适人选,暂且缺着。”一眼瞧到令狐冲也在,大为吃惊,稍一思量方明白为什么昨日张无惮没让他入院。
“我瞧一时怕补不上这个空缺了。”张无惮随口说了一句,并不在意,接过信来匆匆读了一遍,见除了法王之事未提其他,便道,“我教之中,可有修习紫微斗数、梅花易数的大师?”
他上辈子不信这些,这辈子方知世上当真有此等异人,如五散人中的铁冠道人张中擅长太乙神数,能观云望气、预言祸福。张无惮曾听彭莹玉隐隐提起过,说张中曾预言他面目之贵贵不可言,又提起张中亦曾以此言判朱元璋相貌,以此暗示他当小心警惕朱元璋坐大。
封弓影想起昨夜大雨,稍一思量便知他在发愁什么,连忙道:“是有这么一位,自称曾师从正一派第三十八代天师广微子,亦是当今第三十九代天师太玄真人的师兄,自号太诚真人。”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天师的称号得到官方认定,还是自元世祖忽必烈起,正一派天师更是代代为朝廷正统卜算,怎么会入我教中?”
封弓影小心斟酌道:“民众对天师教认可度极高,这位太诚真人入我教中,也只是尊其身份,并不曾有用到他之处。”
收都收了,将人赶走于红巾教在民间的声望不利,张无惮道:“也好,下次再有这等身份特殊之人,记得报我。”
想日后他将红巾教大小之事一把抓了,不再当甩手掌柜,就不用太顾虑这什么太诚真人,当个吉祥物供着就好。他便真是朝廷派来的jian细,不依赖他所卜算之言,就不怕关键时刻被坑一把。
封弓影连忙应了。张无惮又问起太诚真人现所居何处,封弓影报上了,张无惮拿着地址去寻。
他心中想当然觉得这位太诚真人就是个神棍,寻着找到其隐居之所,却见青松高挺,翠柏摇曳,树林深处有一茅屋,太诚真人就在其中。
这是个须发尽白的老人,手持拂尘满面笑容坐在稻糙蒲团上在盯着门口,一见了他就道:“不知张公子所来为何事?”
令狐冲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在外面等着。张无惮点了点头,笑道:“张天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难道还算不出来我为了什么来吗?”
太诚真人收了笑容,肃容道:“其后数个月,大雨连绵,huáng河改道,朝廷将qiáng征十五万民众整修河堤。”
这个数字着实将张无惮吓了一跳,往年从未qiáng征过这么多的人,若真如此,怕被bī揭竿而起的势力会更多。太诚真人并不介意他的沉默,又道:“还有八个字是为您准备的,三个月后您当知端倪。”
张无惮前所未有遗憾自己怎么是个历史废,否则这时候要将那八个字说出来反吓太诚真人一跳,说明自己其实是天眼通该多带感,但现在他绞尽脑汁也不记得这段历史有特别重要的八个字,也只能默默看着太诚真人装bī。
令狐冲在门外站了一阵,便见张无惮一脸郁卒走了出来,笑道:“这是怎么了,人家说得难道不对吗?”
“说的再对有什么用,就只说一半,还不如不说。”张无惮道,“不过这人还真有几分能耐,若真如他所预言得那般,现如今就该着手准备了。”
令狐冲在门外也听了只言半语,正色道:“我这就给师父去信,每年huáng河决堤,华山都会拿出八个月盈余来,建粥铺救济灾民,今年若无意外,只会资助更多。非但如此,他还会留弟子们在华山做功课,自己同师娘过来帮忙。”
这一点上,岳不群表现得相当不错,不然早先“君子剑”的名头也不会传这么响亮,一桩桩一件件也是做过实事的。张无惮也有所耳闻,算算时间道:“怕正延上岳姑娘出嫁。”
令狐冲稍稍为难,还是笃定道:“儿女婚嫁是大事,但料想我师父一定来的,就是师娘可能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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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巾教其后半个月大肆调集军马、征集粮糙,动作难免有些大,开销也大了许多,张无惮正在地图上指了两处他的藏宝之地,让封弓影派人起银子。他自峨眉地宫中取得的金银数量过于庞大,不得以化整为零,在南方地界零碎埋藏,分了百份之多,如今已用了十之三四。
他对埋宝位置记得很清楚,选了两处藏宝量较大的,正同封弓影细细计较,听外头有人道:“启禀教主,江南花家有人来访。”
张无惮心头一动,连忙走出门去,他本以为来的该是花家家主、长子之类的,去了客厅却发现竟然是花满楼,对方鬓角和衣袍微湿,显然是冒雨而来,正站在一盆凤仙花旁轻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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