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闲来无事,随意出来走动一下,可有打扰皇上?”轻轻一笑,迎上他走了过去。
我说话之时他便又望过来,见我浅笑,皇帝愣了愣,便笑道:“朕正好也累了,皇后来的巧,正好可以休息下说会儿话。”
他伴着我向内走了两步,才重新落座,我亦坐定了,也笑着说道:“没有打扰皇上的事儿,臣妾也就安心了,在路上还生怕自己来的唐突呢。”
“这是哪里的话?”皇帝目不转睛看着我,不再移开目光,“只不过皇后你大病初愈,要好好地多养一阵儿就是,若是想见朕的话那还不容易,随便派个人过来,朕便去坤宁宫见皇后了。”真是慷慨大方。
“怎么敢劳烦皇上多跑些路?”我略微低头笑一笑,手中的帕子轻轻掩了掩嘴角,不可做到十分,以景娴的xing子来说,可变却不可过火,何况物极必反,只要那端庄之下的三分甜意两分羞涩浅浅露出冰山一角就可。
果然皇帝的声音有些朦胧:“皇后真是越发体贴朕了……对了……”他jīng神一振,说道,“朕还听说,皇后你今儿赏赐了很多东西给令妃。”
“那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声音亦是,巧妙运用,刻意压低,原本那声线中的冷峭不知不觉中减退,多一丝柔和,半点绵软。免得给人一种说什么都是在冷嘲热讽的感觉。
女人的花容月貌,固然是一大利器,但是却往往忽略了声音,其实对男人来说,声音也是不可或缺的武器之一。试想若是看到一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子,张口却嘶哑嘲哳,或者一股子高高在上冷若冰霜,那任谁的热qíng也燃不起、或者燃不到十分的。
“臣妾跟皇上夫妻一体,令妃妹妹有喜,臣妾也觉得心头欢喜,圣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臣妾自然要尽一份力,也算是代替皇上多疼令妃、以及她腹中的小皇子一些。”抬头看他一眼,微笑悄悄问道,“皇上不会怪责臣妾多事吧?”
亲昵的问话,可以有效拉近彼此的距离。
清晰的看到皇帝的喉结明显的动了动,也不知是心动呢或者惊住,过了会儿才飞速的笑道:“朕听了皇后这么做,欢喜的跟什么似的,皇后如此仁心……朕只觉得安慰而高兴,怎么还会怪罪皇后呢?”
我收敛了笑容,做忽然想起一事状,说道:“对了皇上,臣妾听说,皇上训了纯妃一顿?”
皇帝的笑容也敛了一敛,皱眉说道:“她有些太放肆了,以前是朕太宠着她,让她恃宠而骄了。”
“唉……”叹了一声,有些忧心说道,“其实今早上令妃妹妹迟来请安,臣妾就知道以她守规矩又温顺的xing子,绝对不会做出此种事qíng,所以不yù追究……谁知纯妃她……其实这件事臣妾也有责任的,只不过生恐六宫失和,又是维护令妃妹妹心切,所以急了点儿,臣妾斗胆,还请皇上以后不要过于疏远了纯妃,免得臣妾于心不安……”
略绞了绞手帕,双眸祈求地看向皇帝。
皇帝又是一阵愣神儿,然后说道:“纯妃要是有皇后一半儿明理就好了……唉,皇后……”他有些坐不住一般,说着说着便站了起来。
“皇上不答应么?”假装看不到他的犹豫煎熬,声音也略带上一点祈求意味。
“答应答应,皇后的请求合qíng合理,朕自然会答应的。”他忘记思考,一叠声地说。
“臣妾多谢皇上原谅纯妃妹妹!”绽放笑容,也站起身来,盈盈地冲着他行了个礼。
皇帝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张开手臂将我扶起,起身的瞬间,我闭了闭眼,脚下颠了颠,腰身一晃。
皇帝正望着我,见状一惊:“皇后怎么了?”
我伸手拂额,略艰难说道:“大概是没有好的十分,方才又起得急了点儿,头有点晕。”
“快快坐下,唉!你的身体刚刚痊愈,纯妃她也不该气你的,你偏偏还为她所想,来替她求qíng!真是……”扶着我坐回去,双眸闪动。
我浅浅一笑:“后宫之内本是一体,纯妃妹妹受罚,臣妾这个皇后面上也不好看,自是要替她请罪的……而手自我的双臂上滑,到了肩头上,低头望着我,说道:“好一个责无旁贷,朕有景娴这样的皇后,真是平生足矣。”
这是他,首次唤我名字。
我抬起头,同他深qíng对视,望尽了他眼中的迷惑,惊喜,新鲜的气息……却又慢慢地转开头:“不过是臣妾分内之事,皇上却这么夸奖臣妾,臣妾有点脸红了。”
乾隆帝一怔之下,仰头大笑,似乎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啊……对了皇上,臣妾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相求。”我如恍然想起,开口说道。
“皇后有何事?”他温声问我。
“皇上怎不坐,这样儿的话臣妾坐的也不安心啊。”望着他说笑般的。
皇帝好不容易后退两步:“朕坐就是了朕坐就是。”
我点点头,缓缓开口,说道:“说起来,是昨儿的事,臣妾觉得心里憋闷,便出去走走,不料大概是刚刚病愈体力不支,就如方才一样晕了一下,那时臣妾正好在湖边上,脚下很站不稳,差点就跌到水里去。”
“怎么如此,身边跟着的人呢?”乾隆帝声音猛地提高,瞪大眼睛看着我,惊险十分。
“请皇上恕罪,臣妾图个清静,就没有让其他人跟着……还请皇上不必忧心,臣妾这不是好端端的么?”一笑看他。
乾隆帝松一口气:“朕关心qíng切,唉,皇后,你可要小心点儿呀。”
“臣妾遵命,”我笑着说,“不过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这次大病都能痊愈,定然是上天保佑,而差点落水,又被贵人相救,更是皇上的洪福齐天所致……”
“哈哈哈……”乾隆心怀畅快,又问,“皇后是被谁所救?这皇后的贵人,自也是朕的贵人,救了朕的皇后,定当好好地奖赏他才是。”
“皇上真跟臣妾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笑道,“臣妾当时心怀感激,想着定然是皇上洪福才令人恰巧救了臣妾一命,便也想着要奖赏那人。”
“那是何人呢?”
“只是个御前侍卫身份,普普通通。不过看着机敏能gān,是个可用的。”
“这……”乾隆沉思,“现如今宫内缺个什么衔呢……”
我看着他思想,含笑看他说道:“现如今宫内的侍卫,能gān的委实太少,臣妾这几日也思索着要加qiáng点儿坤宁宫的防卫,既然有心提拔他,这边儿的皇城内正蓝旗副都统倒是个空缺,而且这个位子并不十分紧要,虚名多过实权,皇上也不用担心臣妾会抬举个庸庸碌碌的人呢。”
皇上一听,双眼亮了亮:“能救了皇后的人,怎会庸庸碌碌?正蓝旗副都统这个职位,倒是可以,那也好,朕就也随皇后意思,提拔他当这正蓝旗副都统,让他在宫内效力,也好助皇后你一臂之力,若是做的好,以后自也不会委屈了他。”
我大喜,却仍只带三分喜色,微笑起身行礼:“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这本是普通一礼,皇帝却也立刻就站了起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我的手臂,低头看着我,说道:“皇后,朕仔细看看你,经过这一病,真是清瘦了许多。”
我做黯然伤神貌,叹息说道:“臣妾自知病后容颜苍白丑陋,让皇上看着也难过,臣妾真是罪该万死……”声音幽幽地,拿捏恰到好处。
“说哪里话?”他的声音温存起来,按着我右臂的手向后一探,竟然慢慢地揽住了我的肩头。
我心头一震功夫,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整个人已经被他轻轻拥入怀抱,这个动作,充满着犹豫,试探,而后笃定。
乾隆拥着我,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口说道:“朕却觉得,皇后虽然清瘦了些,人却……”
我略略依偎在他的怀中,心头七上八下,隐约觉得这个动作充满了古怪的暗示,有些不祥的预感,闻言便问到:“皇上,怎么样呢?”
“景娴变得……温柔美丽了许多呢。”皇帝叹,似乎发现了从前没有发现的风景,半是喜悦半是舒心似的。
我听他夸奖我,心头微微觉得一阵儿喜悦:果然先前那些功夫没有白费。
然而欢喜未定,那边皇帝叹完了,再度开口说道:“景娴,不如朕今晚上,就歇到坤宁宫去吧?”
他低头,带着试探又带着希翼地问。
——他这是……要我侍寝?
真是石破天惊,一个大雷便扔下来,我料得到所有,没有想到这一出,刹那间心神巨震,竟无法接口。
网中鱼 6
我尚未做好准备。
纵然隐隐想到日后会有这样的场景,但,绝没有想到,此事来的如此之快。
乾隆帝一语说罢,刹那间我愣在当场,出现了重生以来的第一次失措茫然。
既来之,则安之,我也早就做好准备,要再度投身这陌生又熟悉的宫廷,不惜一切也要努力保住皇后的位子稳稳固固的,为自己,也为了小十二。
后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不算计人,必被人算计,我知道的乌拉那拉-景娴,便是落败的典型,冷宫冷眼冷遇,不在话下,尚连累的小十二永璂郁郁长大,正当青俊年之时与糙木同凋。
我不要。
侍寝之事,对我来说绝不陌生。
身为如玥之时,对这种事qíng,是雀跃的,那不是什么平淡的过场,而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事关荣rǔ,甚至生死!每当那一场战争开始之前,我必做足万全准备,脂粉香浓,锦衣秀鬓,调动十万分的jīng神来应对。
一个动作,一个笑容,投怀送抱时候的表qíng,甚至迷离旖旎间发出的声音,都并非是随xing所至。
即使是双眸微微眯起,宛如神志不清的瞬间,眼皮底下的双眼,也要牢牢紧紧地盯着那在上翻云覆雨之人,观察他的反应,而跟随他的反应,适当做出自己的。
此乃取悦之法。且是必须为之。
我如玥曾在嘉庆帝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仅仅是靠一张如描似画的jīng致容貌,那玲珑万千旁人难及的手段,以及侍君之时的种种款款,却也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后宫诸人,说起侍寝来都是艳羡万分,却没有想到,所谓的侍寝不止是躺在chuáng上那么简单,必须要比平常更懂得察言观色,在适当的时候作出正确决断,满足他所有yù望跟需求。
所谓侍寝,可以有qiáng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可以让帝王对你更加的恋恋不舍,以为——纵然后宫佳丽三千人,而你却是最为知心,最是可人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