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惠兀自气鼓鼓的,看着chūn燕,说道:“不是你,难道有别人?我却只看见你去近过我的箱子。”chūn燕说道:“倘若是我拿了,就叫我的手烂掉。”
花惜只好分开两个,打发佳惠洗头去了。佳惠也不敢再说什么,便自去洗头。chūn燕望着花惜,说道:“袭人姐姐,我真的没拿她的。”
花惜只好安慰了她一番,chūn燕自去了。那边晴雯冷眼看了这场戏散了,才抱着猫慢慢走过来,说道:“你管这些做什么,只叫他们闹去,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横竖老太太还没听见,若听见了,都赶出去,这里才gān净呢。”
花惜说道:“好端端地,怎么会丢了一瓶子?”晴雯说道:“谁知道,又或者是她本就没有,故意扯谎,好赚你那一瓶子,也未可知,又或者真如她所说,被chūn燕偷出去孝敬她娘老子了,也是有的,谁不知道,她那娘老子是有名的刻薄眼浅的呢。我也不管她们谁是谁非的,横竖这样闹不是了局,索xing都赶了才好。”
花惜说道:“你就是嘴厉害,她们之中必定有一个是没错儿的,难道就也跟着遭殃?又或者两个都没错,也是有的。我们要分明白才是。”
晴雯冷笑一声,手抚摸着那猫的背,说道:“我也没你那样菩萨心肠,你是好人……这会子我是只看热闹,总之惹得我恼了,再说。”说着,便抱着猫走了。
一会儿秋纹过来,花惜问道:“难道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
秋纹便说道:“姐姐不记得了?前些日子晴雯还掉了一支钗,不过她这人向来是毛毛躁躁的,倘若是掉在了别处,也是有的,偏那一支是她喜爱的,所以她只发了一会怒,也没了局,都不在意。”
花惜听了,点头皱眉,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的水很深啊……”
秋纹奇怪,便说道:“姐姐说什么?哪里的水很深?”
花惜掩嘴一笑,说道:“没什么,我是说井水水很深。”秋纹说道:“姐姐要用水么?”花惜见她动了真,咳咳两声,急忙摇头,说道:“不要不要,我想着回去歇一会儿,被她们两个吵得我心头不安宁。”秋纹急忙说道:“既然如此,姐姐快回去歇着罢。”
花惜点点头,才转身回去。
敢qíng当这大丫鬟,却好似生活委员一样,还要负责调停工作……花惜慢慢地将身子歪在chuáng上,心头想:“佳惠看来十分理直气壮,那头油必定是有的,chūn燕看来又十分委屈,不似做作,但那头油却怎地不翼而飞了呢?”
花惜想了许久,不得其法,朦朦胧胧间睡了,睡得却不安稳,竟然梦见自己在现代时候,自己过生日那日,哥哥买了蛋糕,爸爸妈妈准备好了生日礼物,都是自己喜欢的,哥哥工作了,手笔也大,竟送了她一台全新的小本,爸爸也送了块她垂涎良久的手机,乐得她晚上都睡不着,摆弄了半晌电子仪器。
懵懂间,忽地想到这些东西以后都不能用了,顿时十分痛苦,再一想,连爸爸妈妈跟哥哥都不能再见面了,于是越发痛不yù生,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一瞬间整个人似乎缩小成一个小孩儿,抱着大人的腿,叫道:“我不要……”
“袭人姐姐……”
“袭人!”
几个声音连这叫。花惜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泪水朦胧里,望见跟前围着三个人,分别是秋纹,晴雯跟贾宝玉。
她急忙翻身起来,有些心惊,便说道:“怎么了,都在这儿?”
晴雯担忧说道:“醒了就好了,你被梦魇住了么?刚才只是低低的哭。”贾宝玉上前,说道:“去吩咐厨房,做一碗定神汤来。”秋纹即刻去了,晴雯看了看这模样,也便去了。
这边上,屋里头就只剩下了贾宝玉跟花惜,花惜怔了怔,掏出帕子擦了擦泪,说道:“我一时做了梦,没别的事,无须惊慌。”
宝玉望着她,说道:“好姐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仍旧记着我昨日要做的混账事?”
花惜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顿时怔住了。
花惜不语。宝玉叹了一声,说道:“我说过不会如此了,莫非你不信我?方才做梦里叫的那些话……”花惜qíng知他误会了,急忙说道:“不是这个,你别多想……我怎会不信二爷,二爷虽说是受了点魔怔,如今已经没事了,我只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小气的只记着?”
贾宝玉听她如此说,才略微心宽,眼睛却圆圆地看着花惜,问道:“既然不是为了这回事,又是为了什么哭?”花惜便说道:“只因我……梦见我做错了事,二爷冲我发了怒……”说着就看了宝玉一眼。
宝玉听了这个,才露出笑脸儿来,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姐姐,你放宽一百二十个心,我对谁动怒也不会对你,你也知道,我是时时刻刻离不了你的。”花惜本来也是故意这么说,一来是显得自己心头也有他,免得他因为昨日之事而对自己有些记怀,二来是转移话题。
宝玉便不走,只守着花惜,闲话今日的趣闻,又说道:“那蓉大奶奶的兄弟,果然是个极好的,长相模样,我竟是给比了下去了。”花惜笑道:“这话我却是不信的,他再怎么好,也比不过二爷。”宝玉绘声绘色说道:“当真是你没见到,你若见到,就不会理我了。”说完便又叹。
花惜只是摇头,宝玉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明儿就要去上学了。”
第七章 参丸
原来宝玉认得了那秦钟,见他“娇娇怯怯,大有女儿之态”,就心爱上,便想同他厮混一处,自然是要找个理由的,正巧秦家也正巴着要给秦钟找个好私塾,这秦钟“无意中”说起来,宝玉便留了心,立刻说自家就有私塾,何不一起去?
当下两个一拍即合,那秦钟的姐姐秦氏自然也是乐不可支的。宝玉便同花惜说了。
花惜想:“你要是别总在这屋里头混,我倒是乐得清闲了。”然而心里这么想,面上到底还是作出那犹豫不舍之态,说道:“你惯常在家里头的,忽然出去了,身边儿没个人伺候,万一冷着饿着,该怎么办?”说着就忧愁看向宝玉。
宝玉说道:“好姐姐,你放心,我身边自有小厮跟着,什么也缺不着的。你就放心罢,这段时候且先把身子养养好,我看了才高兴呢。”
花惜微微一笑,说道:“有二爷这样关照着,我早大好了。如今你出去,却要留心着,你当我不知道呢……那些跟着你的,惯常有好处,他们就一窝蜂的上来抢,倘若没什么好的,他们懒得就躲在一边清闲,你这xing子又是个不惯争竞的,没得就自己为难。——明日真的出去了,可要留心,要使唤他们的,别不说。我也才放心。”
宝玉见她如此谆谆叮嘱,便点头都答应了,花惜见他倒是听话,便也高兴,又说道:“既然要去,就要打点jīng神,好好地读点子书,回来的话,老爷问起来,你也好对答,老爷若是欢喜了,自有你的好,也不必像是先前那样如鼠见猫一样的了。”
宝玉便笑,说道:“好姐姐,我都记下了。”花惜看他虽然认真答应,但她却是知道宝玉这一番去读书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本是想再旁敲侧击说几句,转念之间,却又停了,只说道:“我为着担心,所以多说两句,二爷想是烦了?”
宝玉笑道:“我怎会不知你一片为我之意?倘若连这些也烦,我却成了那没心的偶人了。”
花惜见他这样,倒也欣慰。正说着,外面秋纹搭了帘子进来,手中捧着个木盘,端着一碗定神茶。
宝玉亲自端了过来,说道:“我先尝尝。”便低头小小喝了一口,点点头说:“正好儿,快些喝了。”便递给花惜。
花惜本是要接过来,见他双眸低垂,认真的样儿,便一笑,低下头就着宝玉的手,喝了两口。
半晌宝玉见花惜喝了茶,他便又叮嘱几句,便回自己房去了。
花惜又在chuáng上躺了会儿,便把秋纹麝月叫进来,只说明日二爷要去上学,赶紧把他要用的东西都找出来,准备好了,免得明儿早上起来张皇失措的。
秋纹麝月是最得力的,便去搜罗东西,不多时候,宝玉出外要穿用的毛衣裳,大毛披风,手炉脚炉,一应俱全的。花惜看了一番,说道:“把这些炉子等jiāo给二爷跟随的小厮,叫他们配了炭带着。”秋纹答应了,花惜又叫把衣裳都包好了,整理好了这些,才消停。
当晚上却是绮霞在宝玉房内值夜,花惜正想倒身睡,却见外面人影一晃,仔细看,却是晴雯来了。花惜翻身坐起,说道:“大晚上的,还以为你睡了,怎么得空过来?”晴雯说道:“睡不着,就来看看你。”
花惜见她站在chuáng边,就说道:“那地上凉,快上来。”晴雯脱了鞋子,果然也上了chuáng,两个对着头坐着。花惜说道:“怎地睡不着,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晴雯搓了搓手,花惜见她怕冷,就伸出手,也替她握一握,晴雯低头看了看那握在一起的两双手,才又看着花惜,说道:“你实话跟我说,今儿金钏儿姐姐来,是有事呢,还是没事呢?”
花惜一怔,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有事,什么又叫做没事?”
晴雯望着她,两只眼睛黑白分明,恰似白水银里滚着两丸儿黑水银,说道:“你别打量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儿金钏儿姐姐进来的时候,我看她微微地捂着袖子,似有遮掩的意思,难道她带了什么好吃的……怕给我们看到,所以才藏着来给你不成?”
花惜一怔,心想这晴雯虽然看似粗枝大叶,没想到眼神竟是这等厉害,她心头震惊,面上却仍旧无事人一样,便说道:“那你便想是什么?若是好吃的,我怎会不给你吃?”
晴雯打量着花惜,忽然说道:“这几日,你倒是同先前不一样了。”
花惜qiáng作镇定,问道:“又怎么不一样了,你倒是说说看。”
晴雯说道:“若叫我说,我倒是说不上来什么……只不过,倘若你还是跟先前一个样儿,今晚上我便不来找你了。”
花惜笑了笑,便靠到晴雯一边,低头看她,说道:“这是为什么?”晴雯见她靠得近了,便推她一把,说道:“无端端过来做什么?”忽地看看周围,见没有人,才又低声说道,“你既然不说,那么我一不问,横竖你心里有数就是了……”
花惜微微疑惑看着晴雯,晴雯望着她,便凑过去,低声在她耳畔,说道:“今儿金钏儿姐姐来的时候,可不止是我一个看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