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艾收刀回鞘,缓缓跪下:“臣……知罪。”
吕布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有些明白,却又十分茫然。
皮鞠被刘艾劈成两半,虽还有备用,兴致败了却不能再来。
眼见时辰已差不多,刘协令百官散开自行游dàng片刻,自己则走到一棵柳树下。
他伸手折下一根柳枝,笑吟吟地走回吕布身旁,将柳枝递与他:“呶,这是朕赠你的。”
吕布面无表qíng地接了,耳朵动了动,漠然道:“寒食cha柳……”
刘协打断道:“折柳赠佳人。”
吕布:“……”
佳人吕布绷着脸将柳枝cha回刘协怀中,刘协眯着眼接了,笑道:“原来朕是温侯的佳人,那朕便不客气地收了。”
吕布:“……”
八尺高的二愣子为难地盯着那根绿葱葱的柳枝,一时夺也不是,赠也不是,不由犯了难。
刘协笑着叹了口气,将柳枝cha入吕布衣襟间:“收了罢。寒食不带柳,红……将军成白首[注]。不然cha在赤兔鬃毛上,也算发簪。”刘协特意将红颜一词改成了将军。
吕布嘴角抽搐着任他cha柳。
刘协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始终低着头的刘艾,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转身走回柳树下,又折下一根韧xing十足的柳枝,cha入自己衣襟中。
过了一会儿,刘协将百官召回,乘上马车,回宫去了。
路过城门时,只听得城墙上暮笳声声,这一日的欢笑晏晏竟在这一刹变作凄凉无处话。
酉时。
寒食禁火烛,这时天已暗了,半轮明月高悬,江山只余点点银辉。
刘协一早上了龙chuáng,待宫人全部离开,他却又披衣觉起,径自从枕下摸出一枚火烛与火石。
火烛被点亮,幽暗的宫室仅有这星点火光,照亮三步之内。
刘协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从龙榻下摸出一个布包。他将层层叠叠的布包展开,露出一块灵牌来。
烛光扫过处,朦朦胧胧照出灵牌上主人的名字——
刘辨。
不是先帝,不是少帝,仅是他早殇的兄长。
刘协将灵位摆在柜子上,端出三个香炉立在灵位前,供上香,又将白日折的柳枝cha入香炉中。
幽幽火光照出香烟袅袅,少年天子便这么跪在灵位前,专注地盯着兄长的名字,喃喃道:“哥……”
“袁术已南渡淮河,他的势力仅剩扬州六郡。哥,不出明年,我定会向你报上他的死讯,你等着罢。”
“袁绍平定幽州,杀了公孙瓒,如今北面江山尽被他纳入囊中,对付起来恐怕有些棘手。哥,你相信我,再过五……再过十年,天下间便再也没有袁绍。”
“哥,吕奉先他好像已有些接受我了……若是能得他真心,让他甘愿抛却生死为我效命,要得这天下会容易得多。”
“哥,叔玉他……”
刘协忽觉颈后有气息喷吐,惊恐地回过头,却见刘艾不知何时已在他身后站定。
刘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冷声道:“你擅闯朕寝宫,意yù为何?”
刘艾涩然道:“阿和……”
刘协下意识想出言讽刺,却又生怕吓走了他,紧张地屏息而待。
刘艾幽幽叹了口气,道:“阿和,原来你是做此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周六忙的连轴转,只有坐车的时候才有空想剧qíng,晚上睡觉才能挤出时间码一点
注:寒食蹴鞠和寒食cha柳是唐宋才开始风行的习俗,这里又被作者qiáng迫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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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彻夜饮酒...
刘艾幽幽叹了口气,道:“阿和,原来你是做此算计……”
刘协忍不住讽道:“gān你何事?”
刘艾再度沉默了。
刘协没来由地感到愤怒,拂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心里若是没有我,我已放你走了,你自当有多远便离我多远!你又何苦一次次凑近了,要我难堪?”
刘艾道:“你想我离你远一点吗?那你为何将我调为虎贲中郎将,着我日日守在宫中?”
刘协顿了片刻,登时如泄了气一般,将脸埋在手掌中,涩声道:“怪我阻了你的前途吗?你还是想上阵杀敌?那我明日便向……”
刘艾突然伸手圈住刘协,他便说不下去了。
两人俱是一言不发,连呼吸亦不敢大声,生怕出声会震碎了什么便再粘不回去。
许久之后,刘协倦声道:“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
刘艾扳过刘协的身子,藉着幽暗的烛光看了他良久,眼角竟闪着晶莹。他低下头,将下颌搁在刘协颈间,涩声道:“我不知道……阿和,那天你彻夜未归,第二日吕布将你送回来,我只躲在暗处看,可我却要发疯了……”
刘协身子猛地一颤,声音沾了些喜意:“叔玉?”他试探着伸手拦住刘艾的腰,刘艾将他反抱得更紧,紧到两人皆要窒息,却都不愿放开。
半晌后,刘协尤带着忐忑不安地问道:“叔玉,你喜欢我吗?”
刘艾不答,只微微撤开身子,对着刘协的唇轻轻将自己的附了上去。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以及听见自己身体中一道曾经坚不可摧的城墙坍塌破裂的声响。
两人如qíng侣般搂在一块亲吻缠绵,刘协依依不舍地松开他,走到刘辨的牌位前跪下,笑道:“哥,恕小弟不悌,改日再来叨扰你。”
他小心翼翼地将灵牌擦拭一遍,用层层布裹了起来,重新藏回原位。
刘协端起蜡烛,涩然笑道:“寒食禁火,朕却坏了规矩。如此,就熄了罢。”
刘艾沉静地看着他不语。
刘协yùchuī熄蜡烛,却又犹豫了一阵,仿佛失去了火光刘艾就会消失一般。他不确定地问道:“你……留下来陪我吗?”
刘艾轻轻点了点头。
刘协这才熄了烛火,拉着刘艾的手躺回龙榻上。
他心中紧张不已,满以为此刻会发生些什么,刘艾却仅是牢牢圈紧他,握住他的手沉沉睡去。
如今对兖州最虎视眈眈的敌人莫过于刚刚平定幽州的袁绍,而袁绍势大,吕布自忖不是对手,故在袁绍南下之前须得充盈自己的实力。
袁术如今大势已去,仅是垂死挣扎,因他地处东南,吕布便暂且不去管他,将扬州jiāo给东面的刘备与南面的刘表去争夺。
西边的西凉,且不说凉州铁骑的厉害,那处地方游牧民族居多,莫说短期,便是三五年也难以平定。南面的荆州,不说刘表,仅是张绣这块屏障就过不去。如此一来,吕布便将目光盯到了徐州刘备的身上,只等他与袁术jiāo战时趁虚而入夺下徐州。
寒食过后不久,刚刚喘上一口气的袁术果然挥师北上,攻打徐州。刘备率主力前往微山湖一带与袁术作战,他前脚离开徐州,吕布立刻点jīng兵五千,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向徐州开去。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吕布深知看住老家的重要,将司隶校尉一职转让给钟繇,命他即刻出发,镇守关中;张邈与袁绍有旧仇,吕布也不怕他会背后反水,依旧让他担任兖州牧一职;豫州则jiāo给高顺和陈宫看管,自己领着刚立下许多战功的赵云出征。
刘协与刘艾虽冰释前嫌,戏却还是要做的。
吕布临行前一夜,刘协特意来到司空府,执着他的手泪眼话别。
说完了一堆客套话,刘协自以为难舍之qíng已表现得淋漓尽致,掏出丝巾抹了抹眼泪,挥巾道:“奉先千万珍重,朕先回宫了……”
吕布面无表qíng道:“陛下今夜就留下罢。”
“嘎???”刘协瞬间被定住了。他僵硬地放下胳膊,结巴道:“留、留、留下来?”
吕布淡定地“嗯”了一声,转身向卧房走去。
刘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中瞬间浮现出幼小的自己被大灰láng吃gān抹净不留渣的画面来。他两颊滚烫,稳住心神唤道:“等等!”
吕布停下脚步,扭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温温、温侯明日要早起,今夜宜养‘jīng’蓄锐,朕不、不便叨扰,还是,还是……”
吕布身形顿住片刻,道:“也是。我本想明日行军后又有许久不可饮酒,你送来的两坛酒我还存着,本想今日喝了……”
“嘎???喝酒?”刘协只觉一口气缓了上来,僵如石板一般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吕布疑惑道:“是啊,喝酒……”
刘协大步流星上前,踮起脚勾住吕布的脖颈,豪迈道:“走!喝酒去!”
吕布:“……”
两人进了屋,吕布摆出两个碗来,端起酒坛将两个碗满上。
这huáng汤名唤白玉chūn,huáng酒俱是用多种佳酿以一定比例调和的。这城西酒肆绝便绝在各种酒比例的秘方上,开酒肆的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他对秘方守口如瓶,听说他的徒儿已跟了他四十年,依旧没将秘方套到手。也因此,这酒肆全郡闻名,垄断了方圆数十里huáng汤的生意。
刘协喝了一口,只觉唇齿间芳香四溢,说不出的慡口。吕布嗅着酒香,便不由夸道:“好酒。”
刘协嘿嘿一笑,仿佛吕布夸得不是酒而是他,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他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了数口,正想着怎么开口,吕布忽道:“我刚才说喝酒。”
刘协疑惑地抬眼:“嗯?”
吕布面无表qíng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
“噗……”
刘协满口的酒水喷了吕布一脸。他涨得脸色通红,尴尬地抹了抹嘴,又抬袖替吕布擦去脸上的酒水,gān笑道:“啊?甚么?不是喝酒吗?哈哈……”
吕布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瞥了眼他瘦的盈手可握的小腰,又看了看他平坦的胸部,哼哼道:“稀罕……”
刘协:“……”
两人深知对方酒量酒品之差,只可惜皆是自视不明。刘协一个劲儿地劝吕布酒,吕布则三不五时劝刘协少喝些。如此,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吕布酩酊大醉,刘协也有些酒意上头。
小皇帝与大将军虽俱是酒品差,差的方式却不同。刘协一旦喝上头,疯疯癫癫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吕布喝完了酒,样貌好似十分清醒,却是稀里糊涂将心肝jiāo代了,却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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