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的神qíng,唇角的弧度缓缓扩散成大大的笑容,望着远处升上夜空的天灯道:“很小的时候,母妃说天灯会带着放灯人的心愿传达给上天,愿望就会实现。”
凤浅歌望着远处冉冉而起的天灯,朝他望了望,接着他便朝卖天灯的地方去,买了天灯和笔墨,她将蘸了墨的笔递于他面前:“写吧。”
他微怔片刻,接过笔,瞪她一眼。她悻悻地转过身去,咕哝一声:“小气。”
萧飏执着笔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凤眸之中溢出丝丝笑意,望了望手中的天灯,在遇到她之前,他心里从未有过什么愿望,什么企盼,可是这个女子的出现,就像是照亮他幽暗生命的阳光,他们相遇过,相爱过,又错过,又重逢……她的出现成为他生命中最心动的风景,无论是欢乐的还是悲痛的。
他薄唇微微扬起抹微妙的弧度,提笔写下:愿她幸福。
是的,愿她幸福,不是我们永远在一起,而是愿她幸福。
他取过一旁的火折子点亮了灯,天灯自他手中冉冉而起,飞向无边的夜空,带着他的希望与企盼,历经风雨他再牵起她的手,他们已不再是当年那尖锐像刺猥一样的彼此,他曾为她心动过,心痛过,甚至绝望过,他只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凤浅歌望着那飞向夜空的天灯,仍旧忍不住好奇,凑近问道:“许什么愿了?”
萧飏丝毫没有回答她的意思,拿起笔塞到她手中:“写你的。”
她捏着笔望着她,威胁:“不说我不写。”
萧飏又瞪她,颇有些无奈。凤浅歌捏着笔转过身去写,正准备落笔只觉颈边一阵温热的气息,他正凑着头在她身旁望着她准备落笔。她侧头学着他的样子反瞪了眼:“不准看。”
背后的人薄唇微勾,探手一把握住她捏笔的手:“想写什么?”
亲昵的动作让她一时反应不及,不争气地红了脸,低声咕哝道:“放手,我自己写。”他想引人注目,她可不想,现在两个大男人挨这么近,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萧飏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握着她的手,低头继续问了句:“写什么?”
这时候她还哪有心思去想写什么,萧飏笑意深了几分,握着她的手写道:福寿绵延。
这是她对他的期望,亦是他对她的期望,不需要说明,握笔同书间,心自了然,每一笔一划间都是他们最真切的希望,芙蓉醉的毒在身,他们不知道哪一天会离开,只希望可以活的久点,爱得久一点。
如果她死后会再成为元清皇后,那他呢?他又该辄往何方……
萧飏低头见她怔然出神,取过笔放下,把火折子塞到她手中,她这才回过神来,将天灯点亮,闭着眼心中暗自祈祷。他侧头望着敛目一脸虔诚的女子,灯火的影子映照在她的脸上,带着贴心的暖意。
天灯随着夜风飞上天际,渐去渐远,直到消失不见,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望着它消失在苍茫夜空之中,良久之后方才收回目光侧头望向她:“走吧。”他知道,那些愿望老天爷是看不到的,不过只是人心中一个念想,一相期盼而已。
回到船上,一直默然不语。
萧飏望着她半晌,终是开口问道:“告诉我,一年前你们发生了什么?”一年了她不曾去找他,一个人默默待在锦州,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从她眼底看得出,他们之间已经不是他曾所想的那么简单。
凤浅歌抬眸望着他,眼底的神色瞬息万变,带着极深的怅然,仿若已经历尽千帆,满心疲累沧桑。她要怎么说,说她曾经爱过一个,只是她忘了他,又带着他这份爱,爱上另一个人?
萧飏心头一颤,竟不由自主开始紧张起来,薄唇微微抿起。她抿了抿唇,垂下眸,压下心头狂涌的思绪,她以为一年过去,她可以平静的面对一切,却依旧无法淡定。
“说。”萧飏望着她,深沉的凤眸带着无比的坚定与执着,不管是什么,他会和她一起面对,她已经单独承受太多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对不起。”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元清皇后,修涯不会帮容贵妃,他的亲人不会死,他不会被下了芙蓉醉之毒,这到底是缘还是孽?
萧飏眉头蹙起,握着她的手一紧:“这是最后一回对不起,不准再说这三个字。”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这三个字。
她望着湖面,看着水面不断映出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沉默良久,方才开口:“我不知道该从何讲起,是该从元清皇后讲,还是该从方浅予开始讲,还是从凤浅歌讲……我想……我曾经真的是爱过他的,只是我忘了。”
爱过他?
萧飏心猛然揪起,薄唇紧抿,只觉这湖上的风凉得刺骨。
“听起来很荒谬,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不叫凤浅歌,我曾有一个很幸福的家,一个长满紫藤花的家。突然有一天,所有亲人都死了,我中了毒,一种让人上瘾的毒,每次发作都像千万只蚂蚁在咬着骨头……那样的生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得救了,却又是落入另一个深渊,救我的人是一个专门杀人的地方,也是害我失去一切的地方,我成了其中的一个,从第一次杀人后夜夜恶梦,到最后一点点麻木,过了十年,十年后与仇人同归于尽报了仇。”她轻轻笑了笑,笑容飘缈“我以为那会是结束,却成为另一个痛苦的开始,我来到了这里,一个称是我亲生母亲的人喂我喝了天下至毒的芙蓉醉,拿知还是未死,凤夫人救了我,带着我寻遍天下名医保住了我的命。”她的声音极轻极轻,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仿似已经历尽红尘,无力去想。
萧飏望着她,每一字每一句无不是震憾着他的心,五脏六腑随着她的话语翻江倒海般的极痛,仿佛要将他撕裂,她生命中所承受的痛,根本不是他可以去想去体会的,所以才会有那样一双盛着百世沧桑的眼睛。
“我以为这也许是上天的恩赐,让我平静平安的过完这一生,可是我又错了。”她望着湖面绽放又消逝的烟花倒影,笑容无尽无涩“我越想逃却陷得越深,我想帮你完成你的心愿,可是我太过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我只是一个人,我改变不了任何人任何事,只把自己bī入越来越深的旋涡,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却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她也想没有这么多的纠缠,她也想全心全意只爱一个人,可是世上有的事,不是她想放便放的。
最不该伤害的,曾爱过的,是……那个人吗?萧飏袍袖内的手指一根根崩得紧紧,仿如他紧崩的心弦,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完。
“一年前,从千丈崖落下,我忘记过你,也让我知道连我自己去相信的事。”她淡然一笑,笑容清浅透明,仿若易碎的琉璃“修涯不是卫国将军,而是苍砻王,死去百年的苍砻王,我也不是凤浅歌,是死去百年的元清皇后,我看到了她,她就躺在冰棺之中,带着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长眠百年。是他把我带回来的,可是我把他忘记了,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元清皇后是我,方浅予是我,凤浅歌也是我,到底哪一个是我?”
萧飏哽住了呼吸,心被揪得紧紧的,颤抖地伸出紧紧握住她手,他害怕一不小心,她就真的走远了,让他再也抓不住。
他知道他是苍砻王,却不知道他竟是百年之前的那个苍砻王,传言他进入百罗族从此从世间消失,整个苍砻王朝随之沉寂,原来是去取镇魂珠,初见之时她为镇魂珠而到封国,所寻的镇魂珠就是他吧!
想到这里,他黯然叹息一声,心头翻涌的思绪也缓缓沉寂下来:“现在呢?你还会跟我走吗?”
她侧头望着她,坚定的说道:“我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去。但在那一天没有到来之前,我想陪你走,倾尽凤浅歌的人生陪你走下去。”
萧飏狠狠拥住她的肩膀:“你欠他的,我替你还。”如果当年遇到的是他,他也会放不下她,也许会和那个人一样,只是……他没有那样的机会。
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第二百二十二章 琉香质问
汴京,卫国将军府。秋日的阳光有些微凉,洒落在梦园。
满园的紫藤花依旧开的绚烂,馥郁醉人的香气飘散在园中的每一个角落,清越悠扬的笛声在园中起起落落,带着无尽缠绵的相思,回dàng不息。
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琉香与鬼医唐九一道下马入府,一年之前唐九说要替小姐寻药找她帮忙,这一去就是一年,如今回来了,也不知道小姐和修将军过得如何了。
琉琴站在园外,一看到进门的两人,微微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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