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涯望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沉痛,转瞬即逝。他微一敛目,似是在做着极其艰难的决定,良久之后,字字如冰:“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活音刚落,便听利剑离鞘,银光一闪,血色飞溅,一只断臂落在甲板之上,汩汩冒着血,手掌还微微抽搐着,一切快得让她来不及阻止。
凌云仍旧半跪着,左臂齐肩而断,他捂着***注的伤口,冷汗淋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凤浅歌不可置信地望向修涯,目光渐渐陌生,她看不懂他,真得看不懂他,温润的他,狠厉的他,嗜血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修涯?
修涯不忍去看她那张满是失望的面容,举步入了船舱,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凤浅歌望着凌云那肢断臂,殷红的血流到她的脚边,恍然间有股冰凉之气自脚底直窜上来,她面上的神色渐渐有些飘渺,薄弱的身形独立,恍若一阵江风都可将她卷走。
凌霄扶着凌云起身:“多谢夫人。”虽然断了一臂,但起码命还在,对修涯而立,这是对他们最大的容忍了。
琉香怔愣半晌,赶紧上前对凌云道:“我带你下去上药。”她想此时此刻,小姐定有很多事,想要问凌霄吧,她默然扶着面色惨白的凌云朝舱内走去。
凤浅歌望着凌霄,目光清锐:“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凌霄和凌云对修涯的忠心程度早就超出一个将士对一个主将的忠心程度,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忠诚,他们对他有这份忠诚,更有敬畏。
卫国大将军身份的背后到底掩藏着什么样的身份和过去?
“将军就是将军,还能是谁?夫人你多心了。”凌霄回道。
凛冽的江风携着无边的寒意袭来。凌霄默然望着对面眸光犀利的女子,他知道以她这份聪明定然已经发现很多疑问,但是修将军未说,他就更不能说。
凤浅歌默然转身,修涯不说,他们又如何会告诉她。任何秘密不可能永远埋藏,总有一天会被揭晓。不管他是谁,做过什么,但他救了她,不止一次的救了她,这份恩qíng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抹煞的。
回到船舱内,修涯已经坐在她的房内,看到她赤着脚不由眉头一皱:“我让人备了热水,把脚暖一暖。”语气中似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柔qíng。
她微怔片刻,默然走到chuáng边坐下,盆中的水温正好。她垂眸望着盆中,淡眉微微蹙起。这汴京城中的皇权争斗,她到底要挣扎到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又或者她注定会在这场皇权之争中殒身而亡……
此时此刻,她很想快点回到汴京到普陀寺找那个老和尚,求证一些事qíng,一些已经萦绕她数年的疑问……
可是这一回汴京,抗旨之罪,擅离职守,这一系列的罪名,他们可还能安然。突然来使苍月的黑狐狸又打着什么主意?
“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凤浅歌淡声问道“皇上和太后不会那么轻易罢手,你……”
修涯微一愣,略显苍白的辰微微扬起:“卫国将军府没那么容易倒。”他们都是谨慎小心的对手,没有摸清他的底细是不会轻易动他的,怕只怕亲王府……
她被掳,那个人也在暗中查探吧,若是以前他定然前来相救,可是这一次竟然如此沉得住气,看着她身陷险境而置之不顾,倒让他有些意外。
那天在书斋之内,他们见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向冷静的她竟然在殿上醉酒失态成那般。
他望着她目光黯淡了几分,将军府和亲王府必有一争,只是……她会站在谁的身边?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相对无言(一更)
锦帆破làng,逆流而行。
一袭水蓝宫装的女子立在船头,江风chuī得她衣袍列列,青丝飞扬,望着江面浊làng滚滚,心绪难平。
尚武堂和鬼域之事的发生,让她知道修涯对夜家,甚至……苍月皇族的恨,所以他才那样从未将苍月帝及夜太后放在眼中。一个甘愿屈仇人之下的人,这份恨,这份隐忍有多深,她无法估量,她只知道他已经bào露了他的实力,这就表示……苍月帝和夜太后不会再坐以待毙,而他……也将动手,苍月王朝很快便会有一场大劫。
这场仇恨之火会灭尽夜氏一门,甚至苍月皇族,其中……也会包括萧飏。到底是什么样的恨,竟然让他的恨如此毁天灭地。
她要助萧飏夺得天下,就必须要除去修涯。可是如今……她如何下得去手?
一个qíng深似海,一个恩比天高,伤了谁,害了谁,都不是她心中所愿。
容贵妃的话再一次浮上她的心头,拿另一个男人的爱成全她的爱qíng,那样的结果真的是她所想吗?
接琉香拿着件袍子出来,望着她的背影微一怔,想必小姐也发现了修将军的异样,才会如此吧!她默然走上前去:“小姐,外面风大,你站很久了。”说话间将袍子披到她身上系好带子,还是修将军对小姐细心,她就没想到要拿袍子出来给她。
凤浅歌微一敛神:“快要到汴京了吧。”
“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琉香回道,回去之后,苍月帝和太后那边还指不定会如何怪罪呢?
“快到了。”凤浅歌喃喃叹道。
那个权力倾轧的中心,她注定是无法逃脱了吗?
琉香立在她旁边,沉吟良久,问道:“小姐,你还在生修将军的气吗?”她明明在朝他求qíng放过凌云,他还是无qíng的罚了凌云。
凤浅淡然一笑:“我气什么?”她只气自己无法自保,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些乱来,更不会他费如此心力来救她,害得凌云受此罪责。
“小姐,其实不管修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这世上会这样不顾一切来保护你的人,也定然会是真心喜欢你的,既然四皇子……”既然和四皇子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不如就这样接受修将军,安安心心的生活下去。
“琉香,师傅可寻得什么能让我恢复功力的方法了吗?”凤浅歌打断她的话,淡声问道。再不想办法恢复她的武功,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她就只能任人宰割。
琉香微怔,想来她还是放不下四皇子,沉默片刻后回道:“他说要去找一种罕见的什么莲,说那种药已经灭绝百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想到小姐武功被废,还不是那个九章亲王害的,若不是他,小姐何至落得如此。
凤浅歌淡淡敛眉,本就一条残破不堪的生命,早在十八年前就该死的,却苟活了这么多年,以前她一直是活一天是一天,可是如今,心有牵挂,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船行半日,到达汴京,刚一下船便见官道之上一队人马策马疾驰而来。应公公和宁公公几近同时赶到渡口,看到下船的两人,二人微一愣,齐上前道:“修将军,修夫人,皇上和太后请你们立即回别宫见驾。”
凤浅歌微微皱了皱眉,看来皇上和太后那边是让他得罪gān净了,连应公公和宁公公两人都没了好脸色。
修涯侧头望了望她,苍白的唇勾起笑:“走吧。”
应公公吩咐随行的侍卫将马匹牵上前来:“修将军,修夫人,请上马吧,咱们这就上路。”
修涯正yù上马却被她一把拉住,她转身朝应公公行了礼:“应公公,宁公公,修涯刚受了重伤,可不可以用马车代步。”他背上那么深的伤口,若一路骑马回别宫,还不得失血成什么样。
应公公一愣,继而道:“可是皇上和太后……”
宁公公望向修涯,见他面色确实有些发白,但道:“应公公,还是依修夫人之言吧,修将军看来伤得不轻。”
应公公面色微难,皇上和太后都在气头上,这时候路上再耽误下去,回去如何jiāo待。
凤浅歌淡然一笑,上前道:“二位不必为难,我会向皇上和太后解释。”
应公公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皇上和太后虽然震怒,但也不可能真的把卫国将军府怎么着,如此他也便是卖了将军府一个人qíng,微怔片刻后道:“修将军修夫人稍候,咱家这就让人备马车。”
凤浅歌含笑答谢,重重舒了口气,侧头一望,修涯正望着她,略显苍白的面上挂着莫名喜悦的笑意,他总会因为她这样少有的关心而欣喜不已,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般。
她微一愣,难堪地别开头。修涯无声轻笑,握着她的手微微摩挲着,眼底笑意盈盈。
应公公很快让人赶了马车过来,让他们二人上了马车,琉香与凌霄等骑马随行在马车之后,一路朝霁月别宫赶去。
凤浅歌yù抽回被他握得有些发热的手,他却紧抓着不放,她使力抽回,马车一个摇晃,修涯的伤口碰到马车登时疼得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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