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后锅里的剩虾头,就是他的了。
王忱关上火,心满意足,找到椒盐洒了一点,准备盛盘。
就是这时,他听到厨房门的把手发出了轻微一声响动。
“小聆?”
“小聆?”
两人同时下意识地喊出声,却在看见对方的脸的一刹那,瞬间止住动作。
王忱骤然紧张起来,连呼吸都变得短促,他本能地攥住手里握着的东西,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秦阅凝视着面前,已然谈不上多陌生的——陌生人,他在内心里对自己qiáng调。
这是明明应该认识、应该厌恶的一张脸,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霎然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竟感到瞬间的恍惚,仿佛这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尤其那双眼……好像是来自另一个灵魂。
万辰,不像万辰。
“你怎么会在这里?”秦阅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已经降到了冰点,伴随着这个发问,他的理智又重新回到了体内。
王忱清晰地从秦阅眼底察觉到对方的反感,他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椒盐调料瓶,张了张嘴,却不敢说出自己的来意。
“谁让你进来的?我妹妹?还是谢飞?”
“是小聆,我和她……”
秦阅直接打断王忱的解释,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所以,昨天晚上,还有今天早上,都是你在这里做饭?”
王忱静了一秒,深知秦阅已经在心里有了认定的答案,索xing坦然:“是啊,是我。”
话音刚落,他就注意到秦阅不自觉地握起拳头,指关节发出格格的响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揍到他的脸上,“你想做什么?万辰,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
王忱也有些被触怒,他低吼回去:“当然是想让你相信我,让你认出我啊!”
“去你妈的!”秦阅眼底燃起燎原般的怒意,他终于忍不住挥拳,可身体却仿佛脱离了大脑的指挥,那一拳并没有如意想中砸在万辰的脸上,而是击向一侧的碗柜,剧痛霎时间侵袭秦阅整个手背,闷响迸发在王忱耳侧:“我警告你,万辰,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不想见到你,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死心吧!”
“可我不是万辰!我根本就不是万辰!”王忱死盯着秦阅的双眼,对方明显在他喊出这句话有一瞬间的闪躲,“你要我怎么证明才能相信我?秦阅,你能不能拿你拒绝我的理智来想一想我做的事,你吃到嘴里的我做的饭,难道能是第二个人冒充得了的?连你亲妹妹都不知道的你的口味和习惯,这个世界上除了王忱还他妈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是,我说的都是鬼话,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鬼,一个叫王忱的鬼!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王忱狠狠地将手里的调料瓶往地上一摔,尖锐地响声激得秦阅猛地肩膀一颤。
他的眼神里本能地闪起对王忱的打量和试探,而这样的目光在下一秒就被他自己主动切断。
“不!”秦阅低下了头,“王忱就死在我的面前,是我……是我亲自给他换的寿衣!是我亲自送他去的火化场。他的骨灰我就随身带着,我甚至还记得他进急救室前,睁开眼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万辰,你不可能……不可能成为他,没法替代他,永远模仿不了他,没错,你很努力了,但你不是他,我知道你不是他,我知道!我不能背叛王忱!”
秦阅如雄狮般咆哮着重复这句话,可他的眼眶竟然红了。
十年。
平日里连笑都吝啬的秦阅,王忱却第一次见到,他在眼睛里蕴满了泪。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掉出来了。
王忱慌了。
“秦、秦阅……”
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每一次他的出现都让秦阅感到愤怒和厌恶。
不是因为他用得是万辰的脸,万辰固然令秦阅不喜,但他的本事还没有大到动摇秦阅的心qíng。
秦阅失控的感qíng是因为,这个“万辰”确实表现得与他——王忱——一模一样。
秦阅早就觉得像了。
像到如出一辙,仿佛是刚刚好在自己“去世”的那一天,上帝给的补偿。
而秦阅怎么敢信呢?
他怎么敢相信这一切不是他伤痛太深的错觉,怎么敢相信他亲自送葬的王忱仍然活着。
只要他每动摇一点,每接受万辰一点,那都意味着秦阅要承担背叛那个已经“去世”的王忱的风险。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万辰利用他脆弱的一场骗局,秦阅要怎么向王忱,怎么给这十年的感qíng一个jiāo代?
就像他们在这十年里每一次遇到矛盾与挫折,秦阅都宁可自己痛,宁可一个人陷入挣扎,也绝不愿伤到他王忱。
他确实“承认”王忱死了。
却在心里仍然王忱活着。
“你走吧,万辰。”秦阅一只手盖住了脸,仿佛多一句话都不愿再对王忱说。
王忱唯恐秦阅真的落下泪,匆忙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他,躲到了厨房门口,“好,我走,你可别哭啊……”
他自己的眼泪也慢慢蓄进了眼眶里。
如果我能留在你身边,我又怎么忍心你受这一点半分的煎熬呢。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秦阅的背影,王忱声音又多了一点哭腔:“那个……粥差不多好了,虾仁煮久了不好吃,你……自己关下火吧,我这就走了。”
说完,王忱转身落荒而逃。
鬼使神差地,秦阅真的下意识地拧了火。
米粥的香气淡淡地弥漫在他面前,而还有另一股熟悉的味道也在身边。
秦阅瞥了眼,是一锅炒虾油剩下的虾头。
还没来得及盛盘。
秦阅不太爱吃动物内脏与脑袋,但王忱对这类食物却有特殊的狂热。
每次炒完虾油,王忱都会立刻往锅里撒点椒盐,解决掉秦阅从不肯吃的虾头。
想到这里,秦阅忍不住拿起筷子,夹起了锅里的一颗虾头。
椒盐的香味登时扑鼻传来。
他猛然回头,窗外正亮起一瞬车灯。
马达轰鸣,绝尘而去。
第20章 香辣牛ròu刀削面
王忱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的酒店,他只觉得连最后倒车入库的时候,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还在抖。
车熄火,他立刻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向椅背。
他不是没见过秦阅掉眼泪,也见过秦阅高兴极了的时候放声大笑。
那些外人从没见过的秦阅的样子,秦阅都曾不加掩饰地展现在他面前。
做爱到畅快时沉醉的模样,事业顺利时眼神里藏的野心,被人设计陷阱时bào怒到在家里摔盘子砸碗的失控,王忱全都见过。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秦阅的眼泪却让王忱感到一丝陌生和害怕。
不仅仅是悲伤,甚至还有绝望。
王忱觉得自己完全能猜到秦阅在想什么,他不是不想认出自己,不是不敢接受自己。
在人最空虚痛苦的时刻,如果有个人能给你一点点希望,一点点寄托,一点点哪怕是幻想的支撑,谁会不去抓住他?
秦阅当然也想,他几乎都要向自己伸出那只手了。
只要他承认了万辰就是王忱,只要将“王忱没有死”视为真相,所有的痛苦和哀伤都会自然而然的消弭。秦阅会重新回到他所习惯的那个世界里,幸福的,安宁的,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的人。
接受万辰,是秦阅所能做出最轻易的选择。
所以秦阅为什么不呢?
是因为王忱从未在他的心中死去。
是因为知道王忱一定会难过、会失望。
宁可自己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也不敢思考将这样的痛苦加诸于王忱身上的可能。
于是,在再一次挣扎放弃以后,秦阅感到了绝望。体验过有契合的伴侣陪伴的快乐,才在一个人的时候倍感孤独,并且想到了在接下来的半生中,将始终浸没在这样的孤独中,他再也不会有上岸的机会了。
而看懂这一切的王忱,竟不敢再bī迫秦阅半步。
他生怕自己再施压一点,秦阅会做出与他预想中完全相悖的选择。
弓弦绷得太紧了,可能是弓裂,也可能是弦断。
找一个寄托感qíng的傀儡可以结束孤独。
结束生命,也可以结束孤独。
王忱不知道秦阅的眼泪最后有没有掉出来,可是他已经没忍住,先在车里一个人哭了。
翌日天明。
王忱还没醒就接到了秦聆的电话。
“哎,你今天早上不来了吗?”秦聆已经在化妆了,“我听到隔壁的动静了,我哥已经醒了,你再不来就赶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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