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那些一夕之间全家倾覆的人来说,他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
十年贬迁,百无聊赖,竟让他养出了一个不输须眉的好女儿。也是有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才让他觉得贬迁的生活渐渐有趣起来。
这十年他的字练的越发好了。他疼爱这个女儿甚于儿子,不仅仅是因为儿子出生的时候他忙于政事,周旋于案件之间一心想要肃清朝野,导致他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儿子。
而女儿的出生却是因为大夫说顾氏不可能再生养了之后,所以,让他百般惊喜,更加小心呵护。
十年的陪伴中,更让他发现女儿天资聪颖,堪称大器。所以对于这个孩子他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与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慈爱。
虽然他平时表现的内敛,很少感qíng外漏,但是纪瑾瑜却可以从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感觉到这个父亲对于自己的喜爱。
弥姐是纪瑾瑜的rǔ名,自从启蒙之后,纪洪大部分时间叫她瑾瑜,鲜少叫她弥姐。今天突然这样叫,大抵是因为纪洪想起了曾经的往事。
灯光下纪瑾瑜发现纪洪竟然陌生了几分,不过一个多月没见,纪洪身上竟有了一种让纪瑾瑜难以忽视的沧桑。
十年贬迁,一朝回京。不应该是意气风发吗?为何纪瑾瑜感觉到纪洪身上只有疲惫与萧索?莫非这次回京不甚如意?
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纪慕远说道:“是啊!这次看见大妹,几乎要吓我一跳,两年不见,大妹竟然长得这么高了!人长高了,针线活也做得越来越好了,给元姐还有珠姐做的鞋子跟布偶连我见了都喜欢呢!”
纪洪听了,对纪瑾瑜欣慰地点点头,显然对纪瑾瑜这样的做法很赞同。
纪瑾瑜拿出一个湖蓝色的香囊递给纪慕远:“这是给哥哥做的!”
纪慕远听了非常惊讶:“我也有?”,那样子显然是没有想到。
纪瑾瑜见了抿嘴而笑:“对呀!这样哥哥就不用眼热元姐、珠姐的玩偶了!”
纪瑾瑜这样一打趣,大家都笑了起来。纪慕远却不以为杵,拿着纪瑾瑜给的香囊啧啧称赞:“这香囊做的可真是好!上面的知了竟然做的栩栩如生,怎么就做的那么好呢?”
大家见了他这个模样,让大家先是一愣,紧接着却笑的更欢了。
欢笑声中没有人注意到灯光下,纪洪的眼神暗了又暗。他抬起头皱了皱眉,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见到大家都非常开心,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摆饭吧!”
一家人分主次坐好,一盘盘饭菜这才被端了上来。
白嫩嫩的家常豆腐配上鲜绿色的大葱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青翠可人的豆角炒腊ròu、色泽对比鲜明的西红柿炒蛋、色味俱全的醋溜土豆丝、香喷喷的米粉ròu、色泽金huáng的红烧ròu、肥而不腻的水晶肘子、再加上一盘青萝卜烧牛ròu,一共四荤四素,就是今天的主菜。
另外再加上一个菌菇骨头汤、一个人参玉竹老鸭汤!还有元姐、珠姐吃的清炖jī蛋羹,纪瑾瑜爱吃的酸梅花生米,再上了四个开胃的小菜,就算是上齐了。
纪洪示意大家开动。范氏这才立在一旁给纪洪布菜。
丫鬟们又给纪洪上了灵芝百合粥、纪慕远上的是枸杞薏仁粥、纪瑾瑜跟元姐、珠姐上的是红豆莲子羹。一家人安安静静地用了晚膳。
丫鬟一面将剩余地残羹撤下,一面拿了净手地面巾给诸人净手。又端了漱口地茶水,虽然繁琐,但是好在纪瑾瑜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
元姐、珠姐早被各人地奶娘抱了下去,纪洪就坐在西侧间地花梨木jiāo椅上跟纪瑾瑜说着话。
☆、思量
这边纪瑾瑜跟纪洪说着话,那边赵妈妈就在东跨院门口张望个不停,远远地她看见一行人走了过来,忙迎上去说道:“大少奶奶总算是回来了!晚膳就摆在西边的厢房,您是现在就用膳,还是先歇息一下等会再用?”
范氏笑道:“不过是在父亲面前布菜,哪里就累到了呢?现在就摆膳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一会的功夫就饭菜就全部都摆好了!
饭毕,范氏将纪瑾瑜送的帕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怎么针线就这么好呢!怪不得夫君时常念叨着,那样好的模样,待人又和气,难为她给两个姐儿准备的礼物也合心,真是个可人心的。”
赵妈妈听了不由地cha道:“大少奶奶,您可不能被这几样物件给遮了眼,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哪里就知道准备这些东西了?定是大太太提前jiāo代好的!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她刚来,自然不好拿小姑子的款,待日子久了,保不齐就做……”
范氏听了脸沉了下来:“您原是母亲身边的人,自吴妈妈去了之后,一直劳烦您照顾,您也算是我半个rǔ嬷嬷。我嫁过来时候母亲亲自点了您陪房,我事事敬重您,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姑娘是大少爷嫡亲的妹妹,来之前,老爷又亲自让我给她安排去处,可见在纪府这三姑娘的地位!这样的人,岂是你想拿捏就拿捏的?这里不是范家,三姑娘也不是我那些个庶出的妹妹,若是你做了不体面的事qíng,丢了范家的脸面,莫说是我,想来父亲、母亲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你!”
想到白天因为赵妈妈的示意,自己紧张过度导致在小姑子面前失了面子,范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番话直说的赵妈妈冷汗连连,她受范夫人所托来监视范氏,可是范氏却没有什么能让她拿捏的地方。她的女儿是范氏的陪房,由范夫人自己点的。可是到了如今,范氏也没有让她女儿服侍大少爷的意思,她怎能不着急?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挑拨范氏夫妻感qíng,好让她女儿有机可乘,没想到范氏竟然这么jīng明。
“赵妈妈”,范氏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你好歹是我的陪房,我断不会委屈了你。落梅如今也是我屋里的大丫头,我自会给她挑一个好人家,绝不会亏待了她。你们一家都是我的陪房,在官府那里可是备了案的,若是你做出背主的事来,我就发卖了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想来娘家嫡母也不好过问出嫁的女儿怎么处理她的陪房,所以,赵妈妈你要明白,你到底是谁的人!”
“是、是、是,我自然明白我是大少奶奶的陪房,自然听大少奶奶的话。”赵妈妈头点如捣蒜,只觉得脊背上冷飕飕地。
见范氏面色比刚才好了许多,赵妈妈又凑上去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三姑娘面前,大奶奶还是谨慎些好!”
“此话怎讲?”
“大奶奶,您已经嫁过来七、八年了,可是到了现在,只生了两个姐儿,现在三姑娘在这里您自然是不怕。但是您想一想,三姑娘怎么好端端地到盛京来了?既然三姑娘来了,那太太岂不是也要来?之前没有在一起相处,离得远,也没有什么。可是若是太太到了盛京,您天天要去立规矩,若是太太觉得您没有生下男丁来为难您,您说这可怎么是好?”
范氏听了,不由低下头来,目露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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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西厢房共两间,一间作为纪洪的书房,一间作为纪洪的起居室。
现在纪洪在灯下看了妻子顾氏的来信,不由地一怔:原来竟然到说亲的年纪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对于信中所说的事qíng,纪洪觉得顾氏有些多虑了。瑾瑜还小,今年才十五,只有小门小户才急着嫁女儿呢!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也得等到十七八岁再嫁女儿!以女儿现在的年纪,再过两年也不迟。两年之后才十七,两年……纪洪蓦地一顿,后年就要大选……纪洪脸上的表qíng渐渐凝重起来,他拿起紫檀木案牍上的书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他这才喊了一直伴在身边一个叫全保的小厮说道:“你今天夜里收拾一下,挑一匹健壮的快马,四更天就将马匹喂饱。明天一早就回南边去,将这封信jiāo给大太太。到南边之后,跟太太一起回盛京来。要jiāo代的事qíng,信里面我都说了,太太见了,自会到盛京来的。”
全保听了点点头,双手接过信,就下去收拾东西了。
第二天纪洪、纪慕远一大早就去当值。
用过早饭,纪瑾瑜就带着湘月将兰桂院收拾了一番,中午略休息了一会,就觉得有些无聊了。她来的时候轻装上路,只带了随身换洗的衣服跟基本常看的书,这书已经被翻了好几遍,实在是有些无聊了。
她身上懒懒地,又不想动针线,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正歪在西侧间临窗大炕上看着被高高地院墙框成四四方方地天空,就听见纪慕远笑着问道:“大妹,这天有什么好看的呢?”
纪瑾瑜正想着这庭院深深,好好地现代女xing竟变成了古代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未来,只有看不见的茫然。她随口就应了一句:“对啊,天有什么好看的,此天早就非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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