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姐姐,这是怎的了?”桃红一看,原来自己眼前不知何时蹦出来一个提着灯笼模样机灵的白皮小厮。
只是桃红一时看得觉得有些眼生,不得一下认出是府上哪个院子里的。
但眼下重要的是先把地上的人扶起来,桃红一个弱女子不管怎么说总是不能以一己之力扶得起殷书欢这一个成年男子的,于是她赶紧招了招手,让那小厮前来相助:“你来得正好,来,快帮我把殷神医给扶起来。”
那小厮听了吩咐忙不迭地走上来给桃红帮忙。
说也奇怪,那小厮生得瘦弱,眉目清秀却是力气大得很,竟是独自一人将“醉”了的殷书欢全挂在了自己的肩头。
“桃红姐姐去给大少爷送药吧,殷神医就由我扶他回房中去。”那小厮自告奋勇地道。
桃红本见那小厮身材清瘦,恐他受不住将人摔了,却左看右看地不见对方肩上有半点不稳,扛着殷书欢站了会,面上也始终笑嘻嘻的没有吃力的模样,这才勉qiáng放了心:“那好,就麻烦你送殷神医回去。路上若是支撑不住,记得叫人来帮你的忙,万不可逞qiáng好胜。”
吩咐完了,桃红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小块碎银塞在那小厮手里:“那便辛苦你了。”
那小厮正yù推脱,桃红却手一推将对方阻住了:“快拿着,还我做甚么。再说,这不是过年的么?”
说完话,桃红就端起放置在一旁的药盘子转身走了。
殊不知,自己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方才还白皮大眼的小厮就变成了脸上一把山羊胡、身上一件灰白道袍的道人了。
“你这小子重死了,老夫一把老骨头差点给你压散垮了。”空空道人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看了看走远的桃红的身影:“这桃红与傻小子的大哥一样,都是心善好心之人。两人心底也都各自有意,只可惜啊……”
空空道人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又看到了昏在自己旁边的殷书欢:“啧,我得哪天有空去问问月老。你喜欢的傻小子他家的姻缘线是不是有甚么问题,从他爹开始是乱的,傻小子的是呆的,他二哥的是藏着的,大哥则是忍着的。”
空空道人说着说着觉得没人理他,甚是无聊——大过年的,着实孤单。但看看自己身边没了意识的殷书欢又只能叹气,伸手拍了拍殷书欢的肩:“不能喝酒就别喝么,这下子好错过傻小子跟你表白心意了罢?”
“不过么,你小子运气好。得亏有我这么一个见证人是不是?”空空道人笑了笑,掌心引出一道亮光,正要按上殷书欢脑门的时候又停了住,迟疑了了片刻,才把那道亮光打入殷书欢的额上:“现在时机不合适,待甚么时候合适了你再想起来罢。”
说完,空空道人宽大的道袍袖一甩,眼前殷书欢这么一个大活人就立刻眨眼不见了。
时何弱回到自己屋子,转身就把后头的门给关上了,背靠着门地站着。他一直都倚着门地站着,许久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渐渐地腿脚开始酸痛,双手紧握作拳以至于指甲深刻入掌心的痛感也越发尖锐分明。夜的寒气慢慢侵入四肢百骸,眼前开始发黑,出现许多空幻漂浮的斑斓彩点。
时何弱闭了闭眼,平了平气,好会才抬起有些麻木的腿走了一步,却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崔叔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响起:“少爷,老爷从宫里回来了,他叫你去书房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表白了~
这章四舍五入可以算块糖了。祝大家520快乐~
我yù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他方。【1】
出自《清诗纪事》。还有一个版本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第45章第四十四章
时何弱推门进去的时候,时父正抬手落下一颗白子,见人来了,时启章稍稍抬头看了时何弱一眼,然后冲着时何弱招了招手:“你来了。坐下,来陪为父下盘棋罢。”
时何弱虽不知自家老爷子半夜请自己来书房下棋是个甚么理,却也不敢逆了老爷子的意。再说他现在心头烦闷,正不知如何发泄,眼下落子博弈倒也不失为解愁消闷的好法子。时何弱深深吐纳了几口气,整理好面上的qíng绪,走上坐榻。
“你为黑,我为白。”时启章一一拾起棋盘上的白子归入棋罐。
“是,父亲。”时何弱点了点头,将棋盘上剩余的黑子拢入手心,两指拈出一枚稳落在棋盘之上。
烛火跳耀,灯花轻落。
已是第三盘——时启章慢慢一颗颗捡起被白子包围吃掉的黑子。声线沉稳:
“你又输了。”
“是,父亲。”时何弱低头看着棋盘上的局势——黑子零星无几散落溃败,白子满目遍布占据江山大半。
“一味蛮攻,不知退守。”时启章淡淡开口道:“有心事?”
时何弱抿了抿唇,好会沉默,半天才闷出两个字来:“没有。”
这没有才是怪了,时启章却也不点破。收了棋盘上所有的黑子,探身取过时何弱手边的棋罐:“这一盘,我为黑,你为白。”
“是。”时何弱伸手接过时启章递过来的白色棋罐。
黑子为先,时启章先落。
时何弱沉下一口气来:方才他心中烦躁,下子只yù猛杀猛打,不考虑守备。而白子却如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来,有条不紊,看似走得随意瞧不出杀机,实则却是步步jīng妙,内藏玄机,一旦联合便是困杀敌方的大招。
前三局接连惨败,时何弱静下心来,下子不再鲁莽随意,一颗白子在手正要落下时,坐在对面的时启章却忽而淡淡出声道:“今个圣上在宴上封了李长笑那小子为四品的怀化中郎将。”
时何弱心下一惊,手中白子落下,神色愕然:“长笑那小子甚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也不来看看我?”
话一出口时何弱又惊觉说漏了嘴,忙不迭打腔掩过,伸手去拾棋盘上掉落的白子:“我是说……他怎么也不来看看三弟。毕竟三弟生前与他可是好友不是么?”
时启章按住时何弱要拾子的手,出声慢道:“落子无悔。”
“这是我不小心失手掉下的,不算!”时何弱一听,忙辩驳道。
时启章却是不听,仍按着时何弱yù拾起白子的手,又慢声qiáng调了一次:“落子无悔。”
“父亲你这是设计故意坑我!”时何弱不服。
时启章依旧一脸云淡风轻:“兵不厌诈。且我所言非虚,长笑那孩子约是五六前日回的京城。此次他大破北境联军——人人自是夸他年少英勇有为,忙着巴结他。再说他长途征战,现好不容易回了家,自是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一时半会当然得不了空闲来府上。”
“否则依他的xing子,怕是才到家没半日就过来……”时启章边手下落了一子,边看了时何弱一眼才继续道:“就过来看你三弟了。”
时何弱被时父那一瞥看得有些心下一惊,总觉得老爷子在说这话时别有深意。不过所幸时启章只瞧了时何弱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眼睛仍是注视着桌上的棋盘。
时何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抽出被老爷子压着的右手,转而取了棋罐里的另一枚白子:“父亲说得是,是孩儿考虑不周。”
时启章微微颔了颔首,静等时何弱落子。
时何弱执子yù落,却在看清棋盘局势时猛地吃了一惊——原来他方才无意失手落的一处,不仅失去了大好追杀对方棋子的时机且卖了个纰漏给对方。
而更为糟糕的是,对方没有放过这个大好的时机,牢牢捉住了他的漏dòng——并开始启动第一记杀招。
时何弱登时面白如纸,惊疑不定——一颗白子夹在指间,看了棋盘一遍又一遍却不知手中的白子究竟往何处落才是好。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时启章端起棋盘旁的茶盏,低头浅饮了一口。
忽得点拨,时何弱顿时觉得心中如云开见日——变得明朗起来。
一颗白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
“趁其不备,攻其弱处。”
“切断中联,使之孤立。”
“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时启章的指点下,白子渐渐逆转形势,时何弱不由地兴奋起来,捋起袖子兴致高涨。
“夜深了,”时启章却是将袖子在棋盘上一拂,乱了棋局:“不下了。”
“甚么?父亲你……”时何弱正当兴头之上,却不想自家老爷子来了这么一盆劈头盖脸的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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