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闻到药味就想吐,再宝贵的东西到了不稀罕的人手里就变得一文不值。刚才她还想,如果萧怀逸给她送来的是吃食、是好东西,她就要跟他尽释前嫌,好好感激一番。乌金白凤丸是好东西、是吃的,可她半点感激的心思都没有,要食言了。她现在一心考虑怎么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吃这些药丸。
“这药丸是不是时间……”
她想说这药丸是不是时间长了,早过了保质期,可又觉得这理由不充分
“夫人,这药丸是皇上赐给侯爷的,昨天才做好,一共十二丸,一早和点心一起送来。侯爷赏了同他回京的随从一人一丸,自己留了两丸,其余都给夫人了。”
“多谢侯爷,多谢两位。”
明珏使尽余力,才勉qiáng挤出几丝笑容,道了谢。岳嫂子准备好醋泡萝卜,苏嬷嬷jiāo给临山临海,又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吃食,封了赏银,很恭敬地送他们离开。
小院里热闹起来,那些“娘”们扎在一起说萧怀逸,说乌金白凤丸,语气中透出讨好、恭敬和妒羡,下人们也围上来凑趣。明珏独立于人群之外,小脸上看不出悲喜,有人跟她说话,她就温和一笑,没有半点恃宠生骄的神qíng。
有心的下人和侍妾都觉得这位二奶奶的心思很深,让人琢磨不透。女人在行房之前突来葵水很不吉利,男人都忌晦,何况这是第一次圆房。萧怀逸不但不嫌弃,还给她送来名贵的补药,连下人都有御膳房的点心吃。深宅内院,一个毫无家势的女子能得丈夫如此宠爱,早就感激泣零了,而她依旧平静如水。
一会儿,临山又回来,说:“请伺候的姐姐嬷嬷们记清楚,乌金白凤丸饭前服用,五碗水冲服,侯爷嘱咐今天就让夫人服用,尽快把身体调养好。”
“多谢小哥,请小哥代老奴拜谢侯爷。”苏嬷嬷千恩万谢送走了临山临海。
听到临山的话,明珏心里一颤,明媚的笑脸也跟着哆嗦了一下。五碗水、一丸药,饭前服用,这回她的肚子有了足够的填充物,连稀粥小菜都省了。
萧怀逸,明珏想到这个名字,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脖子却粗了一号,胸口腹部一起一伏,颇有节奏,连呼呼的喘气都变得异常清晰了。她不敢肯定萧怀逸在整她,也不便发作,心里的火气上蹿下跳,无路可泄,憋得难受。
“二奶奶,婢妾告退。”
“好,都回去吧!”
丽姨娘陪着笑脸带头请辞,萧怀逸不来了,这些“娘”也没兴趣在小院呆下去。明珏更不想见她们,也没心思和她们周旋,早打发走早清净。
紫竹用银铣子将乌金白凤丸分成huáng豆大小的颗粒,苏嬷嬷亲自找出五只青花瓷碗,倒满开水晾起来。明珏看到那五碗水,想像着白开水的清肠作用,忙捂着肚子吞了口唾沫,闻到药丸又苦又涩还带点酸腐的味道,她差点呕出来。
“二奶奶,水晾好了,吃药吧!”
触到苏嬷嬷等人欣慰愉悦的眼神,眼底的羡慕都饱含着善意和友好,明珏心底泛起暖流。面对这样的眼神,别说让她吃药,就是挨刀子,她也不能拒绝。她笑不出来,但还是咧了咧嘴,表示我很开心、我很高兴,我很愿意吃药。
在这个陌生的异时空,她以洛明珏的身份活着,但又不是洛明珏,却背负了两个人的恩怨qíng仇。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家园让她避风驻足。
前世的江宇慧聪颖大气,重qíng重义,附体重生,她的xing格魅力也会在洛明珏身上绽放光彩。伺候她的下人,哪怕不忠心于她,她也珍惜朝夕相处的感觉和默契。何况苏嬷嬷等人确实将她奉为主子,尽力尽心,无怨无尤。
紫竹把分好的药丸放到玉碟里,连水一起端到明珏面前。没等苏嬷嬷开口催促,明珏就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捏起几颗小药丸放进嘴里,也不吸气,端起水就往下灌。一口气喝完一碗水,她忙捂住嘴,怕自己吐出来。
她回味了一下,感觉嘴里没有苦涩的味道,反而觉得酸甜可口。她又拿起几颗舔了舔,原来乌金白凤丸只是闻着又苦又涩,放进嘴里却是清甜酸慡。她松了一口气,象吃果脯一样吃完药,又喝了几碗水,肚子已胀成牛皮大鼓了。
“二奶奶,吃饭吧!吃完饭还要去园子里跟大奶奶一起照应客人呢。”
“没肚子,先不吃饭,我要睡一会儿,才卯时三刻,谁这么早去园子?”
她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内急了,一会儿功夫跑了几趟净房,都想把chuáng搬到净房门口了。总算把一肚子水放完了,时候不早,她也饿得直不起腰了。早餐还是清粥小菜,却添了几样点心,御膳房的点心果然美味,她吃得很尽兴。
“二奶奶,金鸽姐姐打发小丫头偷偷来传话,说老太太已经去园子。”
“好,我们也去。”
留下田妈妈和岳嫂子母女看门,明珏带苏嬷嬷和几个丫头去了园子。刚吃过饭,明珏想活动一下,没坐轿舆,主仆数人步行去园子,边走边说笑赏景。
苏嬷嬷扶着明珏走在前面,压低声音,说:“金鸽是老太太房里得力的大丫头,很有眼色,争相巴结的人不少,老奴看她对二奶奶很上心。”
“别说是丫头,就连老太太我都不想巴结,对我上心只能说她聪明。”
“她该不是想以二奶奶为跳板来伺候侯爷吧?”
明珏停住脚步,摇头一笑,“那她就不聪明了,侯爷现有六房姨娘,皇上赏赐、同僚赠予的美人和姨娘们用来固宠的丫头有三十多人,至少有二十几个开了脸却没爬上chuáng。侍妾众多,竞争激烈,她要是想挤独木桥,那就不是聪明人。”
“那她为什么对二奶奶上心?肯定有所图。”
在深宅大院生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拜高踩低的人,苏老同志对人格早就免疫了。明珏也不相信谁会无缘无故对她好,但她确实不明白金鸽对她上心的原因。
“她能图什么?除了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们还有什么能让人觊觎?”
苏嬷嬷深吸一口气,仍忍俊不禁,一张老脸慢慢开成一朵赤jú。一个月之内经历了家破人亡、死而复生,她从小看大的姑娘再也不象从前那般温柔和顺。这正是苏嬷嬷和洛老太太喜闻乐见的,若还象以前,明珏的前路寸步难行。
怪声怪气的嘲笑声传来,明珏和苏嬷嬷都吃了一惊,一脸警惕看向四周。小路一旁浓密的花树中掩映着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两人挨得很近,似乎很亲密。
明珏第一反映就是两人躲在这里偷qíng,若不是听到笑声,她们从小路经过,根本看不到花树后面的人。偷qíng还不安份些,还敢嘲笑她,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出来,我数三声不出来,我就喊人捉jian。”
“捉jian?嘿嘿……你看到什么了?谁jian谁?等人来了你可要好好描述。”
“哪房的奴才这么没规矩?敢当着主子胡言乱语?是不是皮痒了?”
没看清花树后面的人是谁,苏嬷嬷就沉下脸,大发雌威了。明珏眉头微皱,听这不男不女的声音,看那高大壮实的身影,她已经知道嘲笑她的人是谁了。另一个人是她没猜到的,当她看清这两个人,暗自叫苦,这回可碰到钉子了。
小乔抬着两条长腿迈着碎步走出来,冲明珏抖了抖手帕,又冲苏嬷嬷歪了歪脖子,满不在乎。萧怀迁摇着扇子出来,媚眼落到小乔身上,冲明珏施礼的同时给她使了眼色。苏嬷嬷看清是他们,吓了一跳,忙敛眉低头给萧怀迁行礼。
“原来是三爷,明珏唐突了。”
萧怀迁给她使眼色到底代表什么?怕她把刚才所见之事传扬出去,让小白氏知道了不痛快?或者知道她早已看破了小乔假凤虚凰的身份,不让她多言。
不管哪种假设,都能说明萧怀迁和小乔很熟,不是熟悉丫头小乔,而是熟悉他另一重身份。苏嬷嬷扫视小乔,眼底透着猜疑,丫头们跟上来,目光也落到小乔身上。事关隐秘,明珏不能点破,当着下人,必须以妥贴的方式圆场。
明珏斜了小乔一眼,冷着脸说:“早就看你不自在了,还好老太太英明,十公主送你来平北侯府没放到我房里,否则还不知道惹出什么麻烦。”
小乔绞着手帕,娇声说:“要放你房里,大事早成了,哪还用làng费时间?”
“看你花言巧语的,一看就不是安份人。”明珏促狭一笑,转向萧怀迁,压低声音,说:“众口烁金,事关名声,不如三爷就收他做房里人吧!我听老人家说,个子高高大大,身子结实,又细腰乍背的人好生养。”
“你……”小乔冲明珏呲了呲牙,头转了三百六十度,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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