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安平的犹豫在余丛一威胁的眼神下作废,起身带着几人进了书房,他在书架某处掰了一下再将书架往一旁拉过,露出了书架后面的小隔间。
隔间里的东西很简单,最显眼的就是供在正中间的牌位。
郑峪翔的视线直直地钉在牌位的名字上,因为那牌位上的名字也是——许家默。他好像终于挠到了痒的地方,心里默念着许家默三个字,把头转向了李泉。
李泉突然说:“烟呢,给我两根,我出去抽会儿烟。”
郑峪翔直接把烟盒递过去,连余丛一口袋里的打火机也一并摸出来给了李泉。
再次回到客厅里少了李泉,一直在像是程序死机的景琦终于重启成功,呆呆地从玄门走进来,然后站在少年鬼的面前,深深地鞠下一躬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像只氢气球的少年鬼定住视线看着景琦,像是在思考,愣了一会儿问:“哥哥,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才应该谢谢你!”
他明显地知道景琦是谁,景琦惊奇地直起身来不明所以,他轻轻地一笑解释道:“因为哥哥才让我爸爸没有变成犯人,没有让我用另一个人的生命来成全自己活下去,那是不对的,不是吗?都是因为哥哥,这些才没有变成真的,所以我要谢谢你。”
少年的笑仿佛有种魔力,明明是这里所有人中年纪最小的,可却比在坐的任何一个人都豁达。
景琦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少年轻轻地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角却没有碰到,只得收回来继续说:“哥哥,我死是因为生病,不是因为哥哥你,哥哥你没有错,社会老师最后还告诉我哥哥是好人,我们应该像是你学习!我爸爸都是因为我,哥哥如果要恨可以恨我,所以,你能原谅我爸爸吗?”
景琦对着少年瞪大了眼睛,忽地泪水涌出来,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流淌不止,而他的身影仿佛随着流出的眼泪变得透明,最后化成了无形的灰烬消失,唯有地毯上留下的浅浅湿印和一句若有似乎的低喃。
“我没有——”
第60章yù色鬼
出了蒋家的大门,余丛一把蒋安平给的支票塞进郑峪翔的上衣口袋里,他觉得蒋安平若是再激动一点可以把全部家产都送给他,虽然不过是给他儿子贴了一张现形符。
“翔子,你觉得我们这到底gān的是什么?”余丛一突然异常地不解,说他们是除魔驱鬼,可他们刚刚把一只鬼从眼前放过了,现在想起蒋安平看到他儿子时的眼神,他真的开始怀疑起来,这世上到底是人比较恶还是鬼比较恶?
这个问题郑峪翔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不过他也是两样的迷惑,甚至比余丛一迷惑得更多。他想为什么会有鬼的存在?是为了弥补活着时的遗憾吗?还是为了等着遇见曾经错过的人?而他走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明白过。他转眼望着余丛一终究心里想的一句也没说,只笑道:“当然是为了赚钱!比以前刀尖上的生意好多了,不犯法又安全。”
余丛一觉得郑峪翔说得十分有理,眨眼就被郑峪翔嘴角擒笑的模样引得抛开了那些没答案的问题,两人勾勾搭搭地走到车旁,视线环了一圈没发现李泉,他说道:“李泉是不是先走了?”
郑峪翔正想回答‘可能是’,就听到不远处的树丛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他和余丛一随即对了个眼神,朝着树丛潜过去。可是他们没有发现什么恶人恶鬼,却看到李泉半躺在糙坪上,映着昏huáng得让人得老花的灯路下他眼眶发红,衣衫凌乱。
“李泉?你被抢劫了?”余丛一随口一问,眼神比他的语气更贴切他想表达的意思。李泉反应迟钝地过了半晌才抬起眼来,目无焦距地对郑峪翔说:“我用了你给我的香和符。”
余丛一抓住了个最不重要的重点,“你上哪泡的水?”
“直接吃了。”李泉意外地回得很认真,没了平时三句话就和余老爷呛起来的趋势。
“你真厉害!”
余丛一真心实意地赞叹,而李泉起身整了整衣服没说他吃了之后怎么样,丢下他和郑峪翔径直地钻进了车里,跟出门偷完萝卜回窝的兔子似的。他和郑峪翔相互相jiāo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跟着回到车里,等车开了一段路才听李泉悠悠开口。
“我看到许家默了。”
李泉一开口就说到最关键的地方,余丛一不由得眉角猛跳,想的却是他们到李家第一晚看到的画面,再联系刚才李泉衣衫不整的样子,不做他想地就结合在一起,满脑子都是某些活色生香的画面。
可惜李泉接下来并没有说他想听的部分,而是从最初的记忆开始说起。
“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开始做一个梦,那个梦像连续剧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让我看到了一个人的一生。不过说是一生,其实却很短,梦里的最开始他只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被父母卖到一户有钱人家当仆人。他本来还觉得给人当仆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每顿都有吃的。可是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那家有个非常跋扈的小少爷,每天都欺负他为乐,并不是那种小孩子间的欺负,而是羞rǔ人的,伤筋动骨的欺负,甚至在长大之后还打算qiáng、jian他!不过他逃跑了,但不是因为差点被——,而是因为他误杀了那个少爷。在他逃跑的路上还救了一个病重快死的少年,他们到处躲藏躲过了日本人,最后却被那家人抓住,可笑的是他并没有死在那家人手上,而是死在被救他的少年手上!那时他19岁。”
李泉的表qíng淡得如果长风不见风拂过的湖面,没有半点表qíng,眼神却像是沉进了无底的深潭里。余丛一盯着前方开车,心里想如果李泉说的那人就是许家默,那许家默像现在这么变态他完全能够理解其中的原因,若换作是他,恐怕仅仅是变成鬼回来报仇完全平息不了他的愤怒。
李泉歇够了又继续说:“大约是在六七年前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和我梦里的男孩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都一样,我一度怀疑那是他的前世。可是慢慢地我发觉他很奇怪,白天几乎不出门,也很少与人接触,我们一起几年从来没有去过公共场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xing格孤僻,但有的时候一旦产生怀疑,就会觉得任何细节都可疑,我总觉得他不像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我在怀疑他,那不久之后我们发生了意外,他是为了救我死的,连尸骨都没有留下一块。”
“那个‘他’就是你师弟?是许家默。”见李泉安静下来余丛一问道。
“是,他承认了,他从来都不是人。”李泉说这一句时嘴角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冷笑。
车里就在李泉这个冷笑里沉默下来,等到李家后他们下车时李泉才说了下一句,“余老爷,你们有办法能够救他吗?”
“救他?”余丛一转回头觉得听到的是一个笑话,“他不害人就是好事了!需要谁救他?”
李泉蓦然地垂下头,没了后话。
余丛一故意地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李泉,你是真的不知道吗?你师弟他对你做过什么!”
李家的路灯很不省电费,隔着老远余丛一都察觉到李泉红了下耳根,然后整张脸都僵起来回道:“我以为那是我做梦——”
“我懂的!”余丛一笑起来拍了拍李泉的肩膀,不由地打起哈欠,“睡觉去了,明天再说。”
不等李泉那句道别余丛一毫不停留地转身和郑峪翔往里院走去,走了两步余老爷发现他家翔子似乎也心事重重。
他往旁的脖子勾过去拉进了郑峪翔的侧脸,他贴在人耳边调笑地问:“小翔儿,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郑峪翔似乎这时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转眼对上余丛一的视线,不客气地说:“你!”
“我怎么敢惹你不高兴!”余丛一一本正经地当了一回事,郑峪翔不由得一笑,拉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直奔浴室里,折腾到天亮才躺上chuáng,然而第二天又是被吵醒的。
“余老爷,余老爷!”
余丛一被拍门声吵醒,根本不想看时间知道他睡了多久,只是浑身都是起chuáng气,郑峪翔把他摁回chuáng上,“你睡,我去开。”
郑峪翔从里到外穿整齐了才打开门,见老吴使劲地拍着他隔壁的房门,他打断道:“有什么事跟我说,别敲了。”
老吴没明白地想为什么他敲门把隔壁地给敲起来了,但正敲的却没起来,不过一想也觉得郑峪翔和余丛一没区别,于是说:“我家泉少出事了,麻烦你和余老爷去看看!”
郑峪翔抬手看了眼手表,下午一点,他直接走出门说:“我跟你去就行了,别打扰余老爷,他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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