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鑫点点头,不再说话,举起杯子向对方示意,而后仰头一饮而尽,算作翻篇:“我也没其他意思,只是怕耽误事qíng。不过这种业务,真的每家快递公司都能做,没有必要……”
“学弟,再讲这样的话就见外了。”郑宇轩压低嗓子,故意板起脸给两人斟满酒,“你学长我就指着靠这套算法咸鱼翻身,哪敢打什么马虎眼。今天如果不是咱俩有缘相聚,跑专利里里外外的手续肯定都是我亲自去,但这样一来开发进度就慢了。你是个老实人,靠得住,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与社会隔阂太久,已经不太适应这样的热qíng。但人终归是社会xing的,对方的谈话技巧让陈逸鑫感觉到亲切无比,更何况都是些份内事,即便陌生客户的托付也值得认真对待。于是他也不再纠结,而是真诚地点点头:“好吧,有什么事,该怎么做,学长您直接jiāo代给我就行。”
郑宇轩这才开怀大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来,再走一个!”
那天吃到很晚,喝了很多,直到烤ròu店老板连摊都收了,他们才离开座位。陈逸鑫的电动车之前停在政务中心了,郑宇轩的车则gān脆留在小巷里。两人摇摇晃晃,勾肩搭背地走在开发区寂静的道路上,唱起了曾经的国立大学校歌,记起了同住理科楼那些年的趣事,双双笑得直不起腰。
随后陈逸鑫便接下了联高科技的同城快递业务,利用每天午休的时间在开发区与专利局之间来回,偶尔去到Q市国立大学的重点实验室,替郑宇轩拿些实验数据。进了国立大学,他都是将头盔牢牢扣在自己的脑袋上,生怕一不小心便被熟人认出来。
事实上,这份担心纯属多余。毕业那么多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Q市国立大学里的学生不知道换过多少茬,认识他这个延毕生的寥寥可数。但陈逸鑫就是不敢,他更习惯生活在yīn影和角落里,不再眷恋任何曾经。
去专利局的路则轻松多了。近几年随着国内知识产权意识的普及,各种各样的专利、实用新型、外观设计层出不穷。专利局的办证大厅里永远人头攒动:有专门的代理公司,有像他一样跑腿的,更有守株待兔的专利贩子,靠转买转卖赚差价,眼光好的日进斗金不成问题。
来的次数多了,陈逸鑫也有了经验:绿色通道人最少,方便完残障人群后也能接受一般申请,瞅准机会钻个空子能够节省不少时间。
今天的人特别多,各个窗口都挤得满满当当。他习惯xing地拿了个绿色通道的号,而后下意识地朝窗口看了看,当即被定住身形,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谢谢,我今天确实是赶时间,不然哪敢给您添麻烦。”沈蔓一边低头核对材料,一边甜甜地向工作人员致谢。
对方摆摆手示意不客气,按响了叫号机。
“请317号到0号窗口。”电子客服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回dàng在每个人的耳畔。陈逸鑫被吓了一跳,这才清醒过来。
猛然将手中的排号单扔在地上,他起身就要离开办证大厅。
动作太急,身上又是大包小包的快递,原本就清瘦的男人差点摔倒在地。踉跄两步,发现一双jīng致秀气的高跟鞋立在面前的地板上,纤纤玉手捡起他先前丢下的排号单:“317……你跟这个号码还真有缘,逸鑫。”
再见317VS故地重游
等陈逸鑫办完手续,大厅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女人坐在后排的椅子上,侧着脑袋打电话。瞧见他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嘴角噙着一抹笑。
“嗯,好的,就这样。”走近时,陈逸鑫再次听到那魂牵梦萦的声音。明明身着职业套装,画着淡淡的妆容,一副gān练的样子,说起话来却柔中带媚,即便简单的应答也能听出一股子调qíng的味道。
挂上电话,她仰头望着他,目光由下而上,却不见任何卑微:“六七年没见了吧?一见面就掉头跑,你什么意思啊?我丑得吓人?”
六年零九十七天,陈逸鑫在心中默默补充。
她其实不仅没有变丑,浑身上下反而散发出一股成熟魅力,比当初的小姑娘更添几分风韵,一般男人见了恐怕根本挪不开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逃跑只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简单的寒暄用娇嗔的语气说出来,轻描淡写得有几分戏谑。虽不过分亲密,却隐隐勾着遐思。久未与异xing打jiāo道的陈逸鑫面红耳赤,根本不知该如何作答。
似是瞧出了他的尴尬,女人眉眼弯弯地自作主张道:“算我真的不堪入目,你今天也休想逃掉——上次分手的阵仗太过分了,必须好好补偿一下我受伤的心。”
说完,她拍拍胸脯,长嘘一口气,仿佛真的余怒未消。
数年未见,沈蔓不仅出落得更加标致,接人待物也显得更加游刃有余。明明痛彻心扉的一段回忆,被这样随意地说出口,好像真的就没有那么难堪和尴尬了。
陈逸鑫想,她果然比自己更坚qiáng。
女人欠身站直,动作优雅地整理好裙装下摆,手臂很自然地cha到他的臂弯里,步伐果断地朝办证大厅的门口走去:“吃什么好呢?”
陈逸鑫穿着工装,身上还扛着装满快递的背包,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完全不成样子。倒是她,一袭酒红色的及膝连衣裙,勾勒出凸凹有致的身材,白皙的颈项上戴着一串设计感十足的珍珠项链,是为点睛之笔。手里提的、脚下穿的全是高档货。即便对奢侈品没什么研究的普通人,也能够从材质辨认出这通身行头的价值不菲。
从前他只觉得对方青涩的身体里住了一个成熟女人的灵魂,格格不入却意外和谐,矛盾而复杂的多面体吸引着注意力不自觉地随之而动;如今的沈蔓已经完全长大,妖娆的风姿和清澈的目光jiāo杂在一起,构成更加立体丰满的画面,比记忆中的尤物更胜一筹,直叫人没有招架的余地。
走出办证大厅的门廊,早秋凉风拂面,陈逸鑫终于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道:“你……你想吃什么?”
沈蔓“噗嗤”一声笑出来:“陈逸鑫啊,陈逸鑫,隔了六年,你终于还是肯跟我讲话了。走吧,你车在哪里?”
看她如今的打扮,恐怕早已非富即贵。陈逸鑫麻木地自我安慰,反正也不会再见,即便被人瞧不起,从此也再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无所谓了。
他已经决定回去就向郑宇轩请辞。
站在小电驴跟前,沈蔓没有任何意外,而是熟练地将头盔扣上脑袋,顺手脱下了高跟鞋,侧坐在车后座上,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走吧,回学校去。”
陈逸鑫麻木地捆扎好包裹,像以前重复过无数遍的那样跨坐上破旧的电瓶车,拧动开关,踩上踏板,没有回头,大声叮嘱道:“坐好!”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如幻灯片般飞速略过的街景。顾不得jiāo通规则、安全驾驶,电瓶车的档位被拧至极限。他眼眶中的泪gān了又湿,湿了又gān,差点连路都看不清。
送快递这么久,再忙、再急的件压在手里,陈逸鑫都不曾把车骑成这样。
两人偶尔与汽车jiāo错而过,左摇右晃地惊起一阵怒骂,他却只觉得遗憾。恨自己没有勇气,直接骑到车轮子底下去,这样或许就再也不会分离。
那双揽在他腰际的手忽明忽暗地用着力,一点点揉捏着瘦出肌ròu的人鱼线,暧昧不清却又理直气壮。
女人柔软的身体靠倒在僵直的脊背上,微热的体温一点点透过衣物传导,氤氲了他的整个灵魂。
专利局在市中心,离外国语学校并不远,陈逸鑫却挑了条最绕的路走。他说不清自己的想法,明明是要夺门而出的恐惧,被bī迫至墙角后,竟然变成了向死而生的勇气。
反正也不会再见面,是吧?他用同样的理由自欺欺人,继而在这场如梦似幻的重逢里放纵qíng绪,毫无保留地沉浸在熟悉的体温、亲密的触碰和怀念的本能里。
校门口有条“好吃街”,是当年住校时打牙祭的老去处。陈逸鑫跟着赵宏斌等人经常混迹其中,后来和沈蔓在一起了,偶尔来不及去食堂吃饭,也会为她打包些餐点。
那时候多好啊,陈逸鑫想,一杯奶茶就能换来一个微笑,一个微笑就能换来一场好梦,一场好梦过后又是一天的满怀期待。
这两年风传外国语学校也要拆迁,“好吃街”不复往日热闹,已经关张了许多老店。好在她爱的甜品屋依然开着,老板换人了,味道却没变。两人坐在狭小的店面里,啜吸着各自的杯饮,一时无言。
她就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隔着玻璃打量对面的新校门,大大的眼睛里尽闪着光。
男人则沉默如常,一口口地咬碎着奶茶里的珍珠。
尽管沈蔓的发丝有些凌乱,却并未影响整体的形象。只是看起来毫不相gān的两个人并排而坐,这幅画面在旁人眼中恐怕会很奇怪吧:高中校园外的奶茶店里,风尘仆仆的快递员和优雅gān练的职业女xing,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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