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总希望能够成为最好的自己,为他或她遮风挡雨、顶天立地。
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往往不可避免地成为最坏的自己,只因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没事。”男孩的大腿肌ròu紧致有力,沈蔓依附于上,感觉格外心安,“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跟我去中洲?”
浴室内温热的水汽弥漫,将一切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连带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下来,不再势均力敌,不再针锋相对。
沈蔓其实并不介意梁志与林云卿的勾兑,反正都是自家男人,能够团结一心,说明将她看得很重。她在乎的是梁志似乎已经决定再一次放弃梦想,无论这重生的机会有多么难能可贵。
“……嗯。”沉默片刻,男孩终于闷闷地发声。
“为什么?”
长指游走在柔波里,如同一条灵动的鱼,轻盈而优美。他一边濯水替女孩清洗,一边沉着嗓子解释道:“我原本以为咱俩终究会回去,不是现在就是将来,等到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突破节点,与其他平行空间建立双相联系之后。你和郑宇轩的生活还得继续,我也有母亲需要赡养,有工作需要考虑。”
现实和悲观往往是同义词,因为生活中的好与坏通常二八分成,太过臣服于现实的结果,便是对一切不报希望。
沈蔓没有打断这前提错误的假设,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人在做梦的时候,终归不用考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qíng,尽可以不管不顾地随心所yù。我觉得或许可以试试音乐这条路,看看能走多远。这样,就算有一天真的回去了,好歹能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其实我也可以。”
伸手揽住他的腰,沈蔓将自己埋进男孩怀中,顾不得身上尚且水淋淋的,只想将他疼进心里去。
担心对方着凉,梁志弯着腰拧了条毛巾搭在幼滑的肩头,继续道:“可既然林云卿说要改变科技发展的轨迹,而从你身上同位素示踪的效果看,他也确实有这种潜力。我担心,我们会长久地留在这里。”
言及此,他的语速慢了下来,正如人们谈及自己最隐秘、柔软的想法时,不自觉地就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个无qíng又冷酷的世界。
“为什么要改变科技发展的轨迹?”沈蔓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咱们赖在这里不走就行啦。”
梁志的身体僵住了:“你……愿意?”
“gān嘛不愿意?你们对我这么好,虽然讨厌起来也蛮烦人的,但总比期期艾艾地当个怨妇qiáng多了啊。”沈蔓由衷地有感而发。
“可是……”梁志迟疑了,最终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钱呢?即便我和林云卿,或者其他人加起来,恐怕都没有办法给你上辈子那样的生活。”
拜金,尽管绝对物化的标准令人鄙夷,却是商品社会里最客观的标准。无论沈蔓和郑宇轩的夫妻关系如何,梁志始终对前世的qíng敌心存敬意——不是所有人都能从出身贫寒、一穷二白走向成功,更何况,那成功背后还隐喻着对科技发展、时代进步的推动。
“时至今日,你还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沈蔓坐直身子,眯着眼睛看向男孩。
梁志挠挠头,表qíng颇为纠结:“知道,我都知道,可还是会……”
“没什么‘还是’。”沈蔓打断他道,“我很贪心,却也很知足,想要的东西我会坚持,不需要的那些根本没有意义。你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好好做自己。”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仗着前世的记忆抢占先机,赢得比赛打响知名度,拥有粉丝和歌唱事业——我就不再是单纯的梁志,而是聚光灯下的明星,我们这样的关系,必然会受到千千万万双眼睛的关注,你以为在那样的qíng况下,自己真的能够承受得住舆论的压力?”
原来,他并不是胸无大志,只是因为对自己有绝对的把握,才会设身处地得那么瞻前顾后。
沈蔓为之前自以为是的简单假设而愧疚,继而愈发灿烂地笑了笑:“拜托,你以为我重活一世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拯救世人落后的婚姻观。”
听出她玩笑里的认真意味,梁志心中的包袱终于卸下,正想捧起女孩的脸耳鬓厮磨一番,便听见浴室外冷冰冰的敲门声:“快点,吃饭了。”
林云卿一旦下了chuáng,就会变身翻脸无qíng的机器。亲眼看着荤素搭配、营养丰富的晚餐被吃gān净,这才神qíng缓和道:“今晚不许熬夜,不许行房,不许到处跑。我明天上班时再借间手术室替你清创,现在熄灯、就寝。”
说完,不顾面面相觑地另外两个人,果真洗漱宽衣、关灯锁门,任凭先人后己的梁志摸黑去洗手间清理,自己则毫不客气地搂着沈蔓躺倒在chuáng上。
“喂,”依偎在那清冷的怀抱中,女孩试探着开口问道:“你听见我们刚才说话了吧?”
“一部分。”黑暗中,林云卿的声音听起来既远且近,没有任何qíng绪。
“我对你也是一样的要求。云卿,做自己,别为我改变什么。”
“好了,睡觉。”对方不作回答,只是抚了抚她长发以示安慰。
沈蔓太累了,累得在梁志上chuáng之前便已经沉沉睡去。睡梦中,只觉得身旁一冷一热两处闭匿将她裹紧,充盈而不失力度,丰裕而饱含甜蜜。这美好如仙境般的怀抱是最幸福的归宿,能够任由灵魂不受拘束地徜徉其中,看见那或虚或实、或真或幻的梦境。
事实上,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才发现梁志那边的chuáng铺空空如也,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面对女孩的诘问,林云卿很是淡定:“男人总得自己去面对一些事qíng,你以为什么都靠女人帮衬很有面子?”
“……”趴在手术台上,感觉背后的疤痕被一点点清除gān净,倔qiáng而纠缠的荆棘正在浓烈绽放,正如她此刻的人生,走向了全然未知,却又充满挑战与机遇的新天地。
“他去中洲了。”见沈蔓不说话,林云卿反倒心软了,一边消毒一边补充道:“你设计的方案很好,正好也有师兄在那边参加节目,梁志想去探探路。”
“为什么不叫醒我?”她有些委屈,明明昨晚那样推心置腹,原以为可以就此并肩作战,面对所有风雨。
gān净利落地剪短绷带,林云卿开始收拾手术器具:“他比较谨慎,不想你跟着一起去当没头苍蝇,可以理解。”
“我……”沈蔓想说,我有那么没用吗?明明车票都买好了。
“更何况,”医生单手解开自己的口罩,一双清明的眼睛在无影灯的照she下格外透亮:“你在Q市就没什么想见的人?想做的事?”
胸口像被拳头重重砸到,沈蔓僵在手术台上,保持着侧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咽了咽口水,方才言语道:“……你什么意思?”
薄唇微微勾起,他笑得事不关己:“陈逸鑫,是吧?我对这人有印象。听梁志说,你诓人家去念Q市国立大学,转身自己又跑去帝都?啧啧,真是要不得。”
沈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察觉自己忽略了男人们之间联盟的牢固xing,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以后很可能就不是女王与后宫,而是被统治者与联合执政的关系了。
“去吧,难得回来一趟。”林云卿伸手扶起自己的病人,“伤口恢复得很好,别再耍xing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斜睨了他一眼,沈蔓用表qíng昭显不屑:“谢谢了啊,大夫。”
那人竟恬不知耻地点点头:“救死扶伤,本职工作。”
执政党VS其恕乎
市国立大学溯源于清末的洋务学堂,历经传承演变,成为天朝首批公办高等学府。
作为国内唯一没有用太祖题词作为校名、校园里依然供奉着“战犯”前校长雕像的大学,这里一直以来学术氛围浓烈、思想意识自由,是中东部的人才集兴之地。
沈蔓上辈子无数次从校门口的牌楼下走过,在这里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结识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如今,再次走过青砖绿瓦的古风建筑,再次沐浴在母校的茵茵树影下,沈蔓心中感觉名副其实的“恍如隔世”。
图书馆的台阶,是她第一次遇见郑宇轩的地方。
贫困山区出来的男孩,高高瘦瘦得像根竹竿,满身抖抖就能掉出渣来的土气。却有双星辰般灿烂的眼睛,看向你的时候,仿若一整片银河。
多迷人啊,她想,如果能溺死在这一汪泓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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