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瑞抱着小拓拓一跃而起,箭矢擦过他的脚底,刺入了一旁的多宝格之内,震得价值连城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慕容天则是cao起一边装瓜子的碗碟,运足内力砸了过去。
只听“嘭”的一声,箭矢和碗碟同时粉碎,激起一片尘灰飞扬。慕容宸瑞忙将小拓拓护在怀里背过身子,唯恐那些碎末不小心入了他的眼。
慕容宸瑞火大了,把小拓拓给了桑玥之后,甩袖离开了墨月阁,慕容天瘪了瘪嘴,紧随着跟上。
确定二人已走远,桑玥的唇角浮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幕后黑手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么?居然动手动到墨月阁了。
“主子,南越的皇帝会不会怀疑是你和曦王殿下动的手?目的是要杀了他和慕容天。”子归面无表qíng,但语气却含了一分关切,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这座冰山已经不知不觉间融化了。
“我和景弘也在被行刺的范围,但兵行险招才能洗脱嫌疑,这么想的话,我们的确有可能是凶手。”桑玥的浓睫轻舞,溢出华光浅浅,唇角的笑意味难辨,“但今早慕容拓跟慕容锦在花厅大打出手,府里谁人不知他们两个关系崩裂了?”
子归似有顿悟:“主子你的意思是……”
桑玥冷笑:“主动也好,被动也罢,慕容宸瑞最先怀疑的对象只能是慕容锦!慕容锦对于慕容拓怀恨在心,是以派了暗卫打算击杀慕容拓一家人,慕容宸瑞恰好做了替身而已。”
那人的剑,不只刺向慕容拓,也刺向了慕容锦,不,兴许,还有更多人。
……
入夜时分,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震惊了曦王府:袁媛死了!
袁昌之前便许下承诺,若袁媛出了意外,一切都是他的责任,慕容拓即刻将袁昌关入了bào室,并派了十名血卫把守。
四月的夜风略微寒凉,但并不彻骨,也不凛冽,奇怪的是,窗户被chuī开了。
屏风内睡着严素雪,屏风外的简榻睡着白羽。白羽翻了个身,被子倏然滑落,一股极寒的风chuī进了她的领口,她打了个哆嗦,从睡梦醒来,适才发现窗子开了。
她打了个呵欠,走到窗户旁,一张血淋淋的脸遽然撞入了她的视线,她吓得脊背发寒,大声尖叫:“鬼呀!鬼呀!”
女鬼睁大黑漆漆的眼眸,两行鲜血滑落双颊,像一个从炼狱逃脱的冤鬼,她缓缓地爬进了窗子,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走向白羽,白羽的头脑一热,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躺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的严素雪听到了动静,赶紧坐直身子,披上外衣,出声询问:“白羽,白羽!你瞎叫什么?”
无人应答,只余那比流沙缓慢、比寒铁沉重的脚步,在静谧的屋子敲出了令人心虚的节奏。
“谁?”严素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女鬼绕过屏风,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严素雪恶心得几yùgān呕,她抬头,借着凉薄的月辉看清了来人的形象,一张脸瞬间变得乌青如墨,有那么一瞬,她怀疑自己魂飞魄散了!
如若不然,怎么会看见袁媛的鬼魂?袁媛不是死了吗?
“你为什么要害我?”女鬼低沉着嗓子,咬牙切齿道。
严素雪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她蜷缩在chuáng脚,抱着枕头,战战兢兢道:“我……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你……不是我杀的……”
女鬼爬上chuáng,凑近严素雪,那湿漉漉的鲜血滴在严素雪的脚背上,像一块烧红的炭,灼得她几yùbào走,她躲,女鬼迅速掐住了她的脖子:“你骗我……”
严素雪的呼吸变得艰难,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没骗你!真的没有!真的不是我!是他!”
“他是谁?”
“他……他是……啊——”严素雪突然身子一僵,歪了过去。
女鬼,不,玉如娇探了她的脉,摇摇头,启声道:“她中了蛊毒,关键时刻有人催动蛊虫,咬断了她的心脉。”
门口,桑玥和冷芷珺互视一眼,冷芷珺按住胸口,神色肃然道:“陛下,你是怎么怀疑到严素雪身上的?”
桑玥不疾不徐道:“我让父亲审问了白寞,据白寞透露,是严素雪主动接近他的,但又不肯委身于他,好像吊着他似的,我便怀疑严素雪别有居心了,但怀疑归怀疑,并不能确定唆使袁媛的人就是她,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一出计策,让玉如娇扮鬼套她的话。”
“严素雪装病是为了拖住我,bào露她和白寞的私qíng是为了让我相信她有把柄落在了我手里,从而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我一定会派人监视她,那么她迫害袁媛的嫌疑便完全没有了。天啊,居然是我……洗脱了她的嫌疑!”冷芷珺后悔不已。
“严素雪一人不足以成事,她还有一个甚至两个帮凶,那推了袁媛一把的人故意留了活口,目的是让我们认为他不会武功,继而怀疑院子里唯一有可能下手的伍思思。”不得不说,凶手真真是聪明极了,连她的心思都揣测到了。若非她多疑谨慎,愣是让桑楚沐拷问出了严素雪和白寞相处的细节,她大抵也不会认为严素雪有作案的可能。
严素雪有问题,袁昌自然也逃不了了。难怪一个商人,对着太子妃也敢莽撞怒骂,不正是为了制造他对冷芷珺的怀疑,好让冷芷珺不得不同意他亲自照看袁媛吗?
他的确不会杀了袁媛,他只会让袁媛长眠不醒。
夜风挽起冷芷珺如墨的青丝,绕着她秀美绝伦的脸,凭添了一分飘渺之气,她的语音也空灵了:“既然伍思思是无辜的,那么严素雪又怎么料到我会落单?她可没派丫鬟去盯着我和殿下呀。”
桑玥唇瓣一勾,似新月淡出苍穹,弧度优美,皎洁透亮:“那只能是有人制造了你的落单。”
“制造?”冷芷珺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把怀安请慕容锦去书房的话逐字逐句地斟酌了一遍,不由地勃然变色,“是他?难道那晚不是慕容拓主动提出商议刺客一事的?”
商议?慕容拓这个人我行我素惯了,寻找刺客自有他的法子,哪里会主动跟人商议?桑玥摇摇头,眸光染了几分月辉疏朗和暗夜萧凉,“荀薇儿撞破刺客救了慕容天,几位殿下深夜去书房议事,一大早袁昌在花厅动怒,入夜时分父皇在墨月阁遇刺,这一桩桩一件件,哪儿没他慕容天的影子?偏他次次在,又次次不惹人注意,唯独第一次他是主角可他也是被害对象,所以我们都忽忽略他了。”
先是离间慕容锦和慕容拓的兄弟qíng谊,再是挑起慕容宸瑞对慕容锦的怀疑,这样,一旦慕容宸瑞决定废了慕容锦的太子之位,慕容拓便会袖手旁观,慕容锦自然孤立无援了。孤立无援了怎么办呢?是束手就擒还是跟慕容宸瑞放手一搏?
说到底,慕容天就是把冷瑶的死安在了他们父子三人的身上,希望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如果慕容天是主谋之一,那么荀薇儿撞破刺客救下他便显得极其可疑了。与其说荀薇儿是撞破了那场刺杀,不如说对方是想留下荀薇儿这个人证。但荀薇儿为何会跟他们不期而遇,这个问题值得推敲。
冷芷珺徐徐叹道:“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又断了,父皇疼爱慕容天,而今严素雪一死,无人指证他,父皇不会信我们的说辞的。”
桑玥浅笑:“不,敌人懂得声东击西,我们又何尝又不是?”
所谓医女,自然是玉如娇了。
袁媛的死闹得沸沸扬扬,玉如娇又堂而皇之地扮成女鬼,一路上并未刻意用轻功遮掩身形,若幕后黑手真潜藏在曦王府,一定会追上玉如娇,看她究竟耍什么花样。刚刚严素雪bào毙,足以证明玉如娇成功地吸引了对方,那么,慕容拓那边应该成事了。
昏暗的bào室内,慕容锦和慕容拓坐在椅子上,耐心地审问着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今早,他们两个故意决裂,不过是为了引出那人动手而已。他们两个即便同时爱着桑玥的日子,也不曾真的对彼此痛下杀手,小手段使过,但无关身家xing命。因为在他们心底,不管岁月蹉跎、时光荏苒,都深深地爱着另一个女人,他们是她的儿子,便一辈子是手足,谁也离间不了!
夹棍、鞭子和荆棘全都用过了,但对方就是不招。
慕容拓嗤然一笑,拿起一个雪梨咬了一口,一脸兴趣盎然地道:“大哥,你晚膳吃得多不多?”
慕容锦微笑,暖如chūn水:“不多。”
慕容拓又咬了一口,指了指暗卫:“摸摸他的肚子,看他饱不饱?”
暗卫摸了摸,答道:“肚腹空空。”
慕容拓舔了舔唇角的汁液,对怀安勾了勾手指,怀安瘪着嘴儿,一脸嫌弃地打开了食盒,双手扬起兰花指,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青花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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