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二夫人闻言便笑着道:“瞧这丫头,不光是个头见长了,这张嘴也见长,连父亲和母亲都敢打趣儿了。”
锦瑟便转而瞧向廖二夫人,细细地瞧了又瞧,待瞧的二夫人不明所以,她才惊疑一声,道:“呀,三年岁月二舅母怎还变年轻了?莫不是这世上有那芳华永驻的奇药?”
廖二夫人被锦瑟个小辈打趣,面色微红,瞪了锦瑟一眼,两人一言一语倒引得廖老太君有了笑意,又抱着锦瑟好一阵热乎,这才露出心疼和愤恨之qíng来,道:“当年你母亲在世时,瞧着那武安侯夫人着实不错,也极是喜爱你,怎料竟是那么户人家!这事儿的始末到底如何,你和外祖母细细说来,外祖母不会叫我孙女平白遭人欺负的。”
锦瑟闻言便只将头靠在廖老太君的胳膊上摇着她的手臂,道:“如今微微和那武安侯府半点关系都没了,今日武安侯府丢足了脸面,往后便谁也不欠谁了,外祖母也莫再在意此事,好吗?”
二夫人忙也劝着道:“为着那么户人家生气不值当,母亲心疼微微,往后多疼惜着她点比什么都qiáng,再说,能退亲是好事,那样的人家谁稀罕谁攀去便是,母亲将来自能为咱家微微挑选门更好的亲事。”
廖二夫人见锦瑟满心欢喜,当真不曾伤怀,又自下人那里听闻了侯府门前发生的事儿,知晓这亲事只怕是锦瑟一心要退的,便舒展了眉宇,道:“昨儿我和你外公还商议着你退亲一事该如何行事,没想着今日你外公出府寻门路尚未归来,你便自退了亲事,当真是长大了。这次也多亏了镇国公府,等你和文青在廖府安置好,祖母带你亲自去谢谢镇国公夫人。”
锦瑟听到廖老太君说接她和文青到廖府安置,一时间当真是百感jiāo集,径自愣住,二夫人见她如此便笑了,道:“你两个舅舅,三舅母和几个表姐也都惦记着你呢,既回了京城,自然要回家住的。”
锦瑟闻言这才笑了,却也听的清楚,二舅母口中并未提及大舅母和大表哥,她见廖老太君含着笑意和期待瞧着自己,犹豫了下还是道:“外祖母和二舅母容禀,微微想暂且先不回廖府……”
锦瑟话尚未说完,廖老太君慈爱的面容之上便没了笑意,眼神也忧伤而心疼了起来。
九十章
廖老太君哽了一下,拉着锦瑟的手也有些微微发颤,道:“孩子,你可是心中怨怪外公和外祖母这些年对你姐弟的疏忽……这原也应该。你们父亲母亲都去了,外公和外祖母本是该好好疼惜你们两个,可我们……我们竟因你大舅舅遭遇不幸,竟因和姚家闹翻,便将愤怒都发泄在了你们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外公和外祖母自视为明白人,竟一心的当姚家那般争抢你们姐弟便必定会好生待你们,却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都不懂,是外公和外祖母的错啊!”
锦瑟听廖太君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再次泪眼迷蒙,却也因她的误会和内疚而不安,忙道:“外祖母且莫这般说,外祖母能依旧这般毫无芥蒂地对待微微和茂哥儿,微微已觉掉进了蜜罐中呢。微微不是不愿现在就随着外祖母回家,而是不能这般做。想来大舅母也还没能做好迎接我们姐弟的准备,祖母若然因疼惜我们姐弟便罔顾了大舅母的心qíng,微微和茂哥儿便是回家也不会开心的。更何况小时候大舅母最是疼爱我和弟弟,因我们大舅舅才……我和弟弟又怎忍心再叫大舅母难过。更是不能因私yù便跟着您回府,再陷您于两难之中,那样我和弟弟便更罪加一等了。”
锦瑟本便是想着等海氏渐渐接受了她和弟弟已经回京之事再入府,又念着早先托付李冠言的事,故而没打算进京便去拜见外祖母一家,如今她还是一般的想法。前世时她失去的太多,今生她不愿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更不愿因自己而伤害到任何一个曾真心对待她的家人。
听锦瑟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又见她美丽的小脸上挂着泪痕,目光却澄澈的洋溢着亮丽的光芒,眉宇间闪动着沉静的气质,廖老太太当真是感叹万千。
她一方面感叹着外孙女的懂事和周全思虑,孝顺和宽厚,欣慰着没有人教导她的外孙女也未曾失去一颗纯善之心,更没有被姚家的丑恶熏染了一颗明亮的心,另一方面她却又万分心疼和歉疚,她的微微该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才小小年纪便如此的行事沉稳,思虑周全啊。
她爱怜地抚着锦瑟的发,正兀自压抑着泪水,念着好孩子,外头已传来了柳嬷嬷给文青请安的声音。转眼,文青便进了屋,廖老太君瞧去,但见原来还是孩童的外孙当真是大变模样,穿着一身湖水蓝色缎面绣长青藤的袍子,腰间束着和田玉宽纹腰带,头上扣着赤金缀玉十六翅的宝冠,外披一件银丝素锦披风,映衬的他面若冠玉,身量挺拔,竟已有翩翩小公子的风采。
锦瑟见廖老太君瞧着文青不言语,眸中却有震惊和欣慰之色,似没想到文青已长成了小男子的模样,她便扑哧一笑。只因今儿文青本便是刻意装扮了的,因今儿她要去退亲,故而文青早在江州时便叫白易去成衣铺子买了件老成的衣裳,他今儿为了给她撑腰,通身上下也皆是按着成年男子的穿戴来的,加之他个子本便是比同龄人高些的,所以猛一看倒真似那十二三岁的男子,只细瞧面容才能看出稚嫩和青涩来。
文青显然也愣了一愣,大概是有些不能将头发微白的廖老太君和记忆中那个雍容年轻的外祖母对上。
“高兴傻了吗,还不快过来给外祖母磕头。”
锦瑟说着便也起了身,她将才一直在和廖老太君亲热,却是一直也忘了行礼的。文青听到姐姐的嗔怪声面一红,忙走上前来,白鹤和冬雪放了锦垫,锦瑟和文青一同跪下磕了头,又重新给二夫人见了礼,这才再次坐下说起话来。
廖老太君将文青唤在跟前儿,拉着他的手细细地问着回京可还习惯,在江州时可请了先生,进京时是哪位先生授业,都读了些什么书云云。
文青恭恭敬敬地回着,开始还有些拘谨和,后来许是感受到了外祖母的慈爱之心,也许是被唤醒了记忆,便也开怀自在了起来,和锦瑟一左一右地簇拥着廖老太君讨好卖乖,逗的她不住笑出声来。那边二夫人间或也cha诨打科的,屋中气氛当真是其乐融融。
而老太君见锦瑟坚持要先住在姚家别院,又再三说着姚择声待他们姐弟宽厚,这才算允了她,又闻她后日也要去参加皇后娘娘的宫宴,便连声道好,只说叫后日锦瑟定要和几个姐姐好生聚聚。
直到外头太阳西斜,天色微灰,廖老太君和二夫人才被锦瑟姐弟送回了二门,依依惜别后离了姚府。
这日锦瑟兴致极高,嬷嬷和丫鬟们也知道她今日高兴,在花厅中摆了两桌席面,一桌锦瑟拉着王嬷嬷和柳嬷嬷二人坐了,另一桌白芷,蒹葭几人并几个带来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一众人吃酒品菜,到极晚才散。锦瑟喝的有些多,被白芷和白鹤扶着回到内室,倒在chuáng上便沉睡了过去。
白芷小心翼翼地给她脱下外衫,散了头发,又怕她口渴劝着灌了一杯温水,用热帕子给锦瑟抹了下脸,这才将她腰后靠枕去掉。锦瑟头一沾chuáng,便舒服地哼哼了两声,只笑容甜美又安宁地往chuáng里滚了滚便趴着不动了,引得王嬷嬷和白芷,白鹤一阵掩嘴好笑。
锦瑟一觉睡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睁开眼倒没觉宿醉的难受,只感后脑勺处一阵的疼痛,她动了动头,但感头下分明放着个硬物。她蹙了蹙眉诧地翻身去瞧,只见那青瓷琢莲花的瓷枕旁静静地躺着一块掌心大小,色艳如血的弯月状半透明滴坠儿,那坠儿用细细的金链挂着,沐浴在淡淡的晨光下,映衬着那赤huáng的jīng美金链,和青瓷枕,显得更加晶莹艳美,惹人眼前一亮。
锦瑟素来喜欢稀奇而jīng致的东西,瞧见这锁链登时便目光一亮,只接着便哼了一声,她翻身趴起来,用素白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下那坠子,但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味清雅中又似透着股暖香,极为特别,而那坠子在她指尖翻弄一下,便显现出里头的jīng妙绝伦来,锦瑟经不住咿的一声叹。
将那坠儿放在手心把玩,才瞧清楚血红的玉石中分明镶嵌着一只振翅yù飞的蝴蝶,那姿态栩栩如生,蝴蝶的色泽透过晶莹的红色石体更见斑斓,这竟然是一块难得一见的jīng美虎珀。
虎珀在大锦可是难得的贵重物品,像这样一块jīng美绝伦的虎魄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价之宝。早年人们说这虎魄乃老虎的眼泪,龙血入地而成,可前朝卢至的《石缘记》中却道这虎魄乃天地孕育而成,说它采大地之jīng华,不仅能辟邪化煞,更是安神定气的绝妙之物,不仅如此,其因蕴藉了大地之jīng华故而还有调和yīn阳,男女之功效,女子经年佩戴更可多子多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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